她不由想到了什么,帶著些許不易察覺的小心翼翼,詢問道:“沈大哥,如果……我是說如果,豐州城真的打起仗來了,北有外敵,西有水匪,你會去往哪里?還會回來嗎?”
今日在自家食府,宋玉枝聽到食客議論最多的,就是來日如何安排后路。
普通扎根在豐州城的人家,一般都是想著囤糧、囤藥,有門路一些的則已經在擬定逃難路線。
沈遇這樣的人,本也不是豐州城人士,又會武,完全可以在鬧起亂子的時候,帶著趙大娘去到別處躲難。
宋玉枝自個兒離不開豐州城,總不能也強逼著人家留下。
她語氣十分平常,就仿佛平素里詢問沈遇想吃什么一般。
但說話的時候卻并不看他,只不錯眼地看著眼前的茶杯,拿著茶杯的那只手也不自覺發緊,指尖都用力到有些發白。
沈遇伸手從她手里“奪”過茶杯,一邊再次給她添水,一邊詢問:“你呢?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是什么打算?”
宋玉枝苦笑了一下,“我哪里也不能去,哪里也去不了。”
沈遇把水杯重新放穩在她手邊,聲音輕柔又很篤定地應了一聲“好”,“那我也哪里也不去。”
宋玉枝猛地抬起眼,定定地看著他,一時間千言萬語匯聚到唇邊,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最后她便只是喚了一聲“沈遇”。
“沈遇,你別說這樣意氣用事的話,你哪里也不去,趙大娘呢?”
“南山山勢連綿,多的是藏身之所。若真有那一日,我會給我娘尋個好地方,或者說給咱們都尋個好地方。等動亂結束了,咱們便還回城里來,你仍當宋記的東家,我還給你當雜役。何況……”
“何況你也該想想我娘的脾氣。若是你們不能走,我卻想著撇下你們,只同她自個兒逃難。她那爆炭脾氣,不把我打成豬頭才怪。”
想到趙大娘動起真怒,手頭有什么就抄起什么的樣子,宋玉枝不覺莞爾。
“那你不問我為什么不能走嗎?”
“不用問。你自然有理由。就像你也從來不曾打聽,我早先時候具體經歷過什么事兒,得罪過什么人一樣……何必去計較那么多呢?我知道你是你,你知道我是我,便也夠了。”
宋玉枝心頭柔軟得能化出水來。
二人隔著一張方桌,靜靜地對望。
直到劉大全敲響休息室的門,打破了這份恬靜。
他在外頭大喇喇地詢問道:“東家,我把后院的柴都給劈完了。您看看夠不夠?要是不夠,我趁著現下天光好,再去柴炭行那邊拉一些來。”
宋玉枝應過一聲好,站起身來。
沈遇則還坐著沒動,只是重重地“嘖”了一聲,“早知道他這么沒眼力見兒,我可不提議你請他。”
宋玉枝好笑地抬手拍了他一下,“人家吃過飯可一刻沒閑著。你還在這說閑話,不想升職位了是不是?”
沈遇故作心虛地應道:“是,東家教訓的是,我再也不敢了。”
二人說著話便出了休息室,一個還是人前沉著冷靜的宋記東家,另一個則還是克己守禮、沉默寡言的模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