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之前,熱鬧的迎親隊伍再次回到了清水巷。
喜轎落地,喜娘用清亮的嗓門吆喝了一串吉祥話。
一路都舒舒服服靠在引枕上的宋玉枝,飛快扶了扶頭上的蓋頭,坐直了身子。
喜娘掀開轎簾,笑瞇瞇地把宋玉枝扶了出來。
周圍的賓客依舊是先前目送宋玉枝上轎的那批。
也還是先前調笑的那個大嗓門,復又在人群里笑說沈遇是妻管嚴,老婆奴。
這次倒是不用別人來解答了,那喜娘一面扶著宋玉枝往東廂走,一邊道:“婆子我當了這么久的喜娘,見識過那么些眷侶結親。就沒見過誰家夫婿這么知道疼人——既不讓轎夫顛轎壓轎,還把踢轎給省了的。娘子真是好福氣!”
宋玉枝這才恍然想起,上輩子看過的電視劇、小說里,女子出嫁絕對是辛苦的活計。
婆家會讓轎夫故意將轎子上下顛簸,使新娘在內坐臥不安,頭暈眼花,直至嘔吐……落轎之前,新郎官更還要踢轎門三下。
意在告訴新娘子婚后要循規蹈矩,以夫為天!
哪里會像她今日似的這般舒坦呢?!
沈遇是真的沒騙她,不管是人后在人前,他都言行如一,并不需要宋玉枝為他做出改變,變成時下女子的模樣。
哪怕只是在時下的約定俗成的規矩上,他也并不想委屈她。
宋玉枝心頭軟得能掐出水來。
古時婚禮通“昏”禮,也就是在黃昏時分,才會進行拜堂。
宋玉枝在東廂鋪滿桂圓花生的炕上坐定之后,周氏和趙大娘進了來,心疼地問她累不累?渴不渴?
宋玉枝并不是嬌氣的人,平時也是做慣了活計的,更別說半上午她都只是歪在引枕上靠著,跟“累”這個字實在是不搭邊。
她說不累,但是有點渴。
周氏就拿了根竹吸管來,讓宋玉枝用吸管喝水,也不擔心弄花嘴上的口脂。
后頭宋知遠和葉兒、葵兒都先后進了來。
倆徒弟還特別有心,把糕點切成指甲蓋大小,方便宋玉枝一口一個。
周氏和趙大娘則輪流值班,一個充當人肉靠枕,讓宋玉枝靠著打盹,另一個就在旁邊打扇子。
沈遇作為新郎官,倒是沒壞規矩往喜房鉆,只三不五時過來一趟,把宋知遠喊出去問話。
可憐宋知遠,一邊放心不下自家姐姐,一邊又要時不時被自家姐夫抓出去“逼問”。
來來回回,問的還都是他姐姐喝水沒,吃東西沒有,有沒有休息……那么幾個問題。
他只能連連告饒,“姐夫,我的親姐夫!里頭我娘和你娘都在呢,她們能怠慢了我姐姐嗎?你饒了我,安心在前頭招待賓客吧!”
宋玉枝這邊,她有吃有喝,有人說話,一點都不覺得悶。
甚至也不知道是誰還幫她把鞋給脫了,說新鞋子一直穿在腳上不舒坦。
那先前感嘆宋玉枝有福氣的喜娘,也不再感嘆了,只在旁邊看得直樂。
她收錢辦事,先前說那些話,很大一部分就是客套,圖個好兆頭罷了。
現下她卻是真心覺得宋玉枝好福氣了——
實在是沒見過誰家新娘子成親這般舒坦的!
黃昏時分,宋玉枝收拾妥當,被喜娘引著出了東廂,來到了堂屋。
她手里被塞入一段紅布,和執了另一頭的沈遇,再次站到一處。
兩人拜過三拜之后,充當贊者的呂掌柜宣布:“禮成,送入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