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枝總算知道霍知州這番安排,這番言語意欲何為——
他對民兵營的事情已經知曉,卻心有余而力不足。
五品官身,在偏遠小城是風光無兩,萬人之上。
可放在京城,放眼偌大的朝堂,一方知州人微言輕,不可能撼動偌大的方家。
尤其是那樁婚約。
畢竟從霍知州方才的言語中分析,資助海家起事的人家不少,方家功勞雖大,卻不是一枝獨秀。
但因著那樁婚約,方家必然會出一個未來的皇子妃。
人心都是偏的,即便今上能做到對臣子論功行賞,論罪當罰。
但對著未來的姻親呢?
為了自己的親子,今上是如何也不會重罰方家的。
眨眼之間,宋玉枝思緒萬千。
霍知州的神色同樣沉凝,又是一聲嘆息后,接著道:“他們受我征召出站,是我對不住他們。我會遞送折子,言明戰時所見所聞,所調查的所有證據。今上行伍出身,最知體恤兵卒。該屬民兵營的功勞和撫恤,想來是不難爭取的。另外我也會再籌措銀錢,哪怕傾出半副身價,也會額外給予他們補償,必不讓他們白白受傷、戰死,不讓他們的家人生活艱難,但……”
但后續對于那方鎮將的處置結果,明眼人都知道不會盡如人意。
這并非宋玉枝或者霍知州,或者說幾十個傷兵眾志成城,上京城告御狀,就可以左右的結果。
好半晌之后,宋玉枝嗓音滯澀地開口,“受傷、戰死的并非我,我不能代替他們做決定。稍后我會把您這些話轉告他們,讓他們自己決斷。”
二人相對無言地坐過半晌,宋玉枝勉強收拾了心情,準備起身告辭。
誰料,霍知州又繼續撿起話頭道:“那位二殿下雖非嫡非長,卻頗有先祖之風,年紀輕輕便立下了戰功戰功,擁躉甚多。今天下初定,今上尤未立儲,這二殿下的前程,非常人可以估量。”
結合前頭的話,宋玉枝以為霍知州還是在同自己說扳倒方家的不易,便越聽越默然。
霍知州再次調轉話鋒,“這二殿下有一名幕僚,雖是這一二年間才到了他身邊,卻足智多謀,幾番進言獻計都頗有建樹。被二殿下尊為座師。”
說到此處,霍知州的視線再次落到桌上那封還未展開的書信,意味深長地道:“那名幕姓宋,聽聞腿腳有些不便。小娘子手頭這封書信,便是他用了二殿下的人馬,八百里加急送了過來。”
宋玉枝再次震驚地抬首,心跳都不由跳快了幾分。
姓宋的,腿腳有不便,前頭一二年才不知去向,現在天下剛定,又急著八百里加急往豐州城送書信的……
除了宋彥,還能有誰?!
怪不得她確認沒見過信封上的字跡,卻又莫名覺得有些熟悉。
蓋因為在原身淺淡的記憶里,曾多次見過宋父讀書寫字。
恰好門外有人來尋,霍知州起身道:“小娘子回去慢慢看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