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宋玉錦是知道宋玉枝今日絕對是反常的——
往常宋玉枝哪里會這么好聲好氣同她說話呢?
更別說不直呼她的名字,反而還一口一個“大姐姐”的喊她,親熱得令她莫名有些害怕,汗毛都不知道豎起了多少。
可理智上,宋玉錦又覺得宋玉枝說的都在理。
她爹和天下絕大多數人一樣,當官就是為了追求名利,更是根本無甚為官做宰的真本事。從前全靠老太爺為他周全善后。
如今宋家的大樹已倒了,宋老太太再厲害,到底也只是后宅女眷,且年紀也上來了,小病小痛都開始浮現出來,不可能照拂庇佑闔家一輩子。
寶鈔司正名聲差了些,實惠的油水卻還是有的,還沒有任何風險——今上總不至于因為擦屁股的草紙用著不好,就讓司正丟官抄家掉腦袋。
而且正如宋玉枝最后所言,沒人規定為官必須從一而終。
現在自家求告無門,一個不慎,闔家產業都要被人吞吃殆盡。
不妨把這不顯眼、還不要銀錢就得來的五品司正,當成個跳板。
如果自家親爹真能歷練出一些真本事,難道還能被這位置框住一輩子?!
這么想著,宋玉錦回過神來的時候,人已經回到了宋家大房的院子里。
宋大老爺已經醒了,宋大夫人親手斷了醒酒湯喂他,一邊喂一邊掉眼淚,說:“咱家也不知道走了哪門子背字,造了哪門子孽,落得如今這般田地……”
宋大老爺昨日吃多了酒,又經歷了一次大喜大怒,還在病榻前服侍了老太太一宿,正是頭痛欲裂,煩不勝煩的時候。
他沒好氣道:“哭,哭什么哭?!我沒死呢,只是應下了一份差事而已。”
這么說著,眼前到底是風雨了大半輩子的結發妻子,宋大老爺還是拿起帕子給宋大夫人擦淚。
宋大夫人的眼淚掉得越發厲害了,“我哭還不是因為心疼你?你雖說是比進士略差一等的同進士出身,但到底是正經讀書人。哪有讀書人去管那為人造草紙的活計的?這也太作踐人了!”
宋大老爺被說到傷心處,一時間也是悔恨交加,紅了眼眶。
宋玉錦就是這時候進的屋。
眼看著爹娘就要悲從中來地抱頭痛哭,宋玉錦猶豫半晌后,還是出聲道:“爹,您為什么想當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