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顏雅晴道:“牙齒也有舌頭打架的時候,侯夫人,您莫要同宋大姐姐置氣。一家子和和氣氣的,才是長久之計。”
話已至此,越是帶著勸慰意味的話,卻越能起到煽風點火的效果。
尋常人即便面上不說什么,心里肯定在想,她宋玉錦都這般對我了,我又何必對她好?
這么說著,顏雅晴又開始仔細端詳宋玉枝的臉色。
果然如她所料,宋玉枝神色復又復雜起來,半晌之后才勉為其難道:“一家子姐妹,我確實不好對她做什么。不然旁人難免說我不友愛姊妹。唉,也是難辦。”
她這話無疑再次正中顏雅晴的下懷。
“一些事,侯夫人這樣尊貴的身份,自然是不方便的。您放心,我今日已經幫過您了。”
宋玉枝面上一喜,“哦?你是怎么幫我的?”
顏雅晴也不再假情假意地喊什么“宋姐姐”,而是閑閑地直呼其名道:“宋玉錦如今不過是寶鈔司正之女。雖不知道為何她今日能來赴宴,想來也不過是沾了侯夫人您,或者方家妹妹的光。她那樣的身份,憑什么能和我們坐在一處玩樂?若她自覺些,揀個犄角旮旯待著就好。偏她還想跟往常似的往我們跟前貼,實在是不自量力,可笑至極!”
說完這些,顏雅晴本以為宋玉枝會流露出贊賞之情,然后待自己越發親近。
沒成想,宋玉枝猛然變了臉,神色冷凝地道:“我大伯父是寶鈔司正不假,但那也是五品官身。你是瞧不起五品官,還是瞧不起他那職位?”
顏雅晴被這猛然發難,打了個措手不及,一時間沒了言語。
其余以她為首的官家小姐就更不敢置喙了。
宋玉枝接著自問自答道:“想來是瞧不起寶鈔司正的職位了。沒錯,內宮四司早前是由宦官統領,所司職務并不干系到家國大事。但你們別忘了,如今將這四司獨立到外頭選官的,卻是陛下的意思。我懂了,你是對陛下特許出去的官位不屑!”
這話實在有些重了。
誰要是敢應下,那就是對建元帝的新政不滿!
別說是她們這樣的官家小姐,便是她們的親爹,也不可能在人前展露這種意思!
顏雅晴立刻辯解道:“侯夫人,空口白牙的,可不能誤人清白。我絕對沒有那樣想。我就是……就是……從前宋玉錦仗著身份,沒少讓我們捧著,讓我們受氣。如今她身份不如從前,比我們都低下,我這才想著出上一口惡氣。”
不得不說,眼前這顏學士家的女孩確實有幾分急智。
三言兩語之間,就把事情化小,按回閨閣女兒家之間的矛盾。
有人的地方就有矛盾,更別說存在品級和出身差異的地方。
便是讓旁人知曉了,也不會覺得顏雅晴今日作為太出格——畢竟宋玉錦從前風光時是個什么德性,上流交際圈子的人都心知肚明。
落難的鳳凰不如雞。過去受她欺負的人,如今還以顏色,只是排揎譏諷她幾句,再正常不過。
“哦?敢情是因為這樣?”宋玉枝挑了挑眉,并不糾結給今日之事如何定性,要笑不笑道:“我竟不知道,同是拿著宮中請帖,入宮賀壽的賓客,到了顏姑娘這里,竟還要分個三六九等……”
“那現下,我是陛下親封的一品誥命,而你們不過是身無品級的官家小姐。是不是我也該覺得,你們沒資格同我待在一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