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哪怕賭輸了,他也不過付出一鍋稀飯而矣。
雖然,這一鍋稀飯,很可能已是傾盡他家里的所有。
真是打的好算盤啊,上了這茍賊的狗當了!
“先說說,他們家,是怎么回事?”
蔡老二嘆了口氣,悠悠說道:“此事,說來話……”
看著甄鑫不善的目光,蔡老二呸呸兩聲,說道:“我長話短說,長話短說……”
“茍弟他們家,算是南海土著,祖上以下海采珠為業,是屬于疍民中的珠民。”
采珠人啊,難怪!
自秦漢起,這片海域便以南珠而聞名,因此稱為珠母海。
珠民采珠,以長繩縛腰,攜竹籃深潛海底拾取珠貝。不僅要在混沌的海底辨別珠貝,還得面對海上的風暴、海下的暗流,以及隨時可能出現的毒海蛇、毒海蜇乃至鯊魚。
耕海采珠,以珠易米。
好的珍珠,價值萬金,可是絕大多數的售珠所得,都被官府或有官府背景的珍珠商人所獲。
珠民付出的是隨時可能消失的性命,得到的卻是少的可憐的報酬。而且,還要承擔加諸其身的重稅。
相逢問疾苦,淚盡曰南珠。
歷朝歷代的采珠人,絕少病死或是老死,最終的歸宿都是葬身于魚腹。
可憐的是,一旦被定為珠民,便終身不能改業,而且是子孫不得受薦為官為吏的賤民。
“大宋立國之后,南珠正式成為定為進貢的物品,珠民的日子一年比一年艱難。百余年不斷擴大的捕撈,使珠母海域已經幾乎見不到珍珠了。官府便逼著珠民進入六七百尺的深海之中采珠,大批大批的珠民因此喪生。”
蔡老二苦笑一聲,接著說道:“前十幾二十年時,宋兵屢屢戰敗,對于茍弟他們家,反而是個轉機。宋國官府沒空搭理他們,他父親便趁機脫離珠民身份,隨著一群從福建遷來的倡優藝人,組成草臺班子,在瓊州四處以唱戲為生。”
“可是沒過幾年,元軍又開始攻伐瓊州,茍弟他父親死于亂戰之中,茍弟自此沒了生路,只好做些不尷不尬的事。”
“那,他的那群老婆孩子,是他自己的嗎?”
甄鑫對此覺得不可思議,茍順貧窮他能理解,茍順為了錢去做些劫持領賞的事他也能理解。可是這么一個窮逼,還要討這么多的老婆,生這么多的孩子作甚?
又不是為了提高生育率!
蔡老二搖了搖頭,說道:“那些老婆孩子,沒一個是他的。”
“啊?”
“那些人,有些是已經死去的珠民家眷,他父親在時便把他們養在戲班里。戲班散伙后,茍弟又收留了一些無處可去的女人孩子,便成了如今這個大家庭。”
喜當爹?
甄鑫驚詫莫明,“那有必要都收為老婆嗎?還對外聲稱都是他親生的?”
“這是他爹的遺愿,這樣可以安那些女人孩子的心,而且現在的元國又不禁多妻。蒙古人上自大汗,下自普通人家,只要你有能力,娶多少老婆,官府都不會追究。”
還能這樣操作?
甄鑫感覺自己如同華生般發現了一個盲點,不由地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嗯,現在不行,一個都還沒搞定呢!
呸,我又不是渣男!
甄鑫定了定心神,把略帶骯臟的念頭暫時排出腦海。
“茍弟……嗯,茍順為人,雖然膽小如鼠,又好面子,喜歡吹牛,卻是個實在人。在這樣的世道里,經常干些盜賊的活計卻沒殺過一個人,比我,強多了……”
他沒殺過人,大概是因為根本不敢對人動刀子吧。
甄鑫默默地吐了個槽,說道:“行了,我知道了!回去跟姓茍的說一聲,起碼我得感謝下他今天的盛情招待,真心的!”
“其他的,明天再說吧……”
可是,又有誰能夠知道,明天與意外,到底誰會先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