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理宗應當是被蒙古人最為痛恨的一位大宋皇帝。
那年,妖僧楊璉真加,伙同臨安演福寺和尚允澤等人,不僅將紹興皇陵盜掘一空,還將理宗遺骨挖出,倒懸于墓前。撬走其口內所含的夜明珠,瀝取腹內的水銀……”
淚水叭嗒嗒地自一雙老眼中滑向頜下灰白的胡須,緩緩地滴落而下。
另外三人,眼眶發紅,各自攥著雙拳,銀牙緊咬。
真是聽著落淚,聞者憤懣。
甄鑫已經無心去分辨謝翱到底有幾分做戲的成份,他覺得心里被堵得極為難受。若是楊璉真加此時在泉州,他定然會不顧一切帶著人將其剁碎。
“不僅如此……”謝翱強忍著悲痛,哽咽道:“那些狗賊,取下理宗之首,制為飲器,日夜把玩。卻稱,此為藏密法器!”
謝翱掩面,嗚嗚而泣。
嘎巴拉碗!
這確實是藏佛之中有些變態的法器,以人頭蓋骨制成,裝飾以水晶與黃金。在那些自稱高僧的大師給人灌頂時,會以嘎巴拉碗盛酒,用來洗去塵埃,并賦予被灌頂者神經病般的純凈與洞察力。
這已經不是憤怒就能解決得了的問題了。
一國皇帝的腦袋,被人弄來裝酒。無異于對著所有故宋之人的腦門之上,撒狗尿!
李顯這招棋,太毒了!
再有理智的人,聽說了這種事,也不可能無動于衷!
“楊璉真加,現在何處?”甄鑫咬著牙問道。
“自十三年前,那妖僧授任江南釋教都總統之后,一直在杭州,掌江南佛教事務。”
杭州,不去也必須去了!
謝翱并沒有趁熱打鐵,鼓動甄鑫北上。而是舉袖,將臉上的淚水拭干,平復了悲戚的心情后,才緩緩說道:
“諸位帝陵遭竊之時,謝某正好潛逃于臨安附近,寄居于山陰王修竹家。聽說理宗遺骸受難,便與友人唐玨、林景熙等人,冒險收葬其骨,葬于蘭亭山,植以冬青之樹。”
帶著悲戚的聲音,謝翱緩緩吟道:
“冬青樹,山南陲,九日靈禽居上枝。
知群種年星在尾,根到九泉雜龍髓。
恒星盡霣夜不見,七度山南與鬼戰。
愿君此心無所移,此樹終有開花時。
山南金粟見離離,
白衣人拜樹下起,
靈禽啄粟枝上飛。”
甄鑫肅然而立,對著謝翱恭敬一禮。同時行禮的熊大、馬青仝與陳文開三人,眼中也閃過驚訝。
顯然,他們也沒料到,這位老先生竟然還敢做出這種壯舉。
謝翱坦然受了四人一禮。
這秘密,終究不能永遠地埋在自己的心底。在甄鑫幾個人面前和盤托出,謝翱并不擔心他們會去舉報自己。而是希望有哪一天,自己若是不在了,起碼還有人知道這樁隱密。更希望某一天,會有人去重新厚葬這位死難瞑目的故宋帝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