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毫無節操可言的文人。
降元的大宋官員無數,連元朝官員都厭惡的人,卻只有方回一個。
在掌管建德府五年之后,方回被直接解除官職。如今只能以平民身份,寄居于杭州,賣文為生。
“方回此人,雖然非議頗多,但是所有人都得承認,他在如今詩壇上無可取代的地位。”看著依然滿臉不情愿的范梈,黃澤苦口婆心地勸道:“咱們只是讓他對你的詩作進行公正的評價,又不指望與其成為知交,你小小年紀,在意這些作甚?”
范梈沉默不語。
以他性格,本就不太愿意低頭求人,如今求的還是這樣一個堪稱下作之人,讓他委實無法釋懷。
可是若是拒絕黃澤的好意,又未免讓其心冷。
范梈可以感覺得到,黃澤是真心實意地想幫助自己,自己若是始終尋不到出頭的機會,總不成一直仰仗他的資助吧?
更何況,家里還有一個辛苦了一輩子,等待自己贍養的老母親!
在這世上,最沒用的人,便是書生。當時,母親若沒逼著自己讀書,而是學得一門技藝,也許就不會有今日之糾結……
范梈苦笑地搖了搖頭,母親若是知曉了自己的這番心思,大概只能萬念俱灰了。
“黃兄放心,范某不才,卻也不是個不知好歹之人。”范梈勉強應道。
“好,咱們只要求得方回的詩序,從此便與他不再往來。而后,我再為你籌措一些刊印費用,將你的詩作集結付印之后,必將上聽于朝廷。如此,你便可進退自如,無需仰人鼻息。”
得了方回的便宜,轉頭便與其絕交?
這樣自己與方回有什么不同!
范梈努力掩飾心里的難過,低頭說道:“范某記下了。”
牛車停在一個小院門口,黃澤帶著范梈下車,給了車把式些許車資,說道:“你且尋個陰涼之處,我們辦完事,還得回去。”
黃澤安置好牛車,上前敲門。
范梈手中捧著自己的詩稿,打量眼前的這座小院。
門楣低垂,上有一匾,寫著“紫陽居”。字跡流暢而靈動,卻不見絲毫的輕佻浮滑。讓人一看,便會在心里生出一股仰慕之情。
范梈不由的在心里感嘆,誰說字如其人!
開門的,是一個姿色艷麗的女婢。涂滿脂粉的臉上,有著難以抑制的春色。也許是天氣燥熱,薄薄的衣裳之中,透出許多的妖嬈。
范梈只看了半眼,便將視線越過女婢,掃入院中。
院邊幾簇青竹,悠然擺動。
“請轉告你家主人,九江黃澤來訪。”黃澤揚聲說道。
艷婢正要轉身,屋內已經出來年過六十的老者。
頭戴方巾,身著青衣,腳步穩健,不見絲毫老態。面色紅潤的臉上,是飄然欲飛的灰白長須。
這方回,給了范梈相當不錯的第一印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