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以他現在對日月島軍的了解,水軍必然已順揚州逆流再上。也許不過數日,朝廷的江州水軍,又將面臨與江陰水軍一樣的下場。
江南,終于亂了。
只是亂得讓許多人看不懂。
還在江南各地為官作福的蒙古人,雖然焦慮難安,卻也談不上害怕。他們相信,日月島軍絕對不敢殺了他們,最多不過是被趕回大都。
既然他們不曾犯過錯,想來回了大都之后,無非是換個地方當官,換種方式繼續享受高高在上的優越感。
大多數的漢官,則處于茫然之中。滿天亂飛的小道消息,早已傳入他們的耳中。只是他們根本不知道甄鑫到底要什么?日月島軍到底想做什么?
最關鍵的是,朝廷為什么沒有任何的動靜?
不過在茫然之際,無論是北地漢官,還是南人官吏,他們都很清楚,只要自己不跳出來生事,便可以安安穩穩地保住自己的官位。
天塌了,自有高個子頂著。
所以,最害怕的人,便是身處高位的行省長官。
江西行省,是朝廷在江南設立最早也是官員配備最齊全的行省。
江西一旦生亂,他們的責任無可推卸。可若如浙江行省那般任由日月島軍擺布,這些人同樣逃不掉丟官罷職的下場。
最難過的,則是行省各地的駐軍。
本來就沒多少戰意的駐軍將領,在得知怯薛軍都在日月島軍手下吃了大敗仗,就更加生不出對抗之心。
他們不擔心會受到日月島軍的攻擊,卻擔心接到主動攻擊日月島軍的命令。
只是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若是有哪個不開眼的長官下令,到時是從,還是不從?
而對于普通百姓而言,這個冬天注定不太好過。
紙鈔的貶值終于無可避免地波及而至。官府管不了,也沒法管,更不知道該如何管。
于是怨聲載道。
于是怒火遍野,只要有人稍一挑撥,便是燎原之勢。
猶如在杭州引爆了一顆核彈,其爆炸形成的震蕩波,以無人可以抵擋之勢,開始迅速地從浙江行省向四周漫延。
即便是長江以其天險之姿,面對這樣的沖擊,也只能如同一條完全未曾設防的老舊堤壩,勉力抵擋了數些時日之后,終于轟然垮塌。
于是,沖擊波卷向長江北岸,向中原急泄而去,直至大都……
而長江南北兩岸,各地官府的奏折,則如十二月初的這場大雪一般,紛紛揚揚地涌入大都的宮城之內。
延春閣之中,看著在案前堆積成一座小山的奏折,忽必烈滿臉鐵青。
殿內文武大臣,則噤若寒蟬。
江南急轉而下的形勢,讓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這段時間,江南諸行省不是沒有奏折過來,而是大多數的奏折都顯示著平平安安,一切正常。
卻原來,是有人不想讓大都看到真實的奏折。
可怕的不是形勢的惡化,而是惡化的形勢竟然可以被瞞住了一個多月的時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