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廂的空調不知何時調低了溫度,成唯卻覺得冷意是從盛景炎周身散出的。
那人懶散地倚在椅背,金絲眼鏡滑至鼻梁,折射出碎光,卻照不進眼底的深淵。
他剝蝦的動作未停,晶瑩的蝦肉堆成小山,可成唯看著那熟練的手法,卻覺如觀刑具,每一片剝落的蝦殼,都似剝去他一層臉皮。
“盛少,我……我錯了。”成唯終于擠出這句話,膝蓋發軟得幾乎要跪坐下去。
他余光瞥見薛酒投來的復雜目光,許愿卻仍悠然品茶,仿佛這場戲跟她完全無關,事實上也確實是跟她無關。
盛景炎輕笑出聲,尾音拖得悠長,像是嗤笑,又像是諷嘆。
他慢條斯理地擦拭手指,濕紙巾與指尖的摩擦聲在寂靜中格外刺耳。
“錯了?”他臉上的笑意終于徹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帶著涼意的漠然。
“成唯,你這種人我在圈內見過很多,無非是捧高踩低,如果今天我不是盛景炎,真的只是被阿笙或者韓城帶進圈子的新人,你肯對我說一句錯了?”
“你不會說,你甚至會拿出你在圈內前輩的氣場逼我低頭,對嗎。”盛景炎此刻的話令成唯瞳孔劇烈收縮。
他看見盛景炎眼底的涼薄,看見那層笑面偽裝下真實的自己。
在上流圈層眼中,他不過是可隨意處置的螻蟻。
那些曾經以為的“得勢”“優越”,在此刻被碾成塵埃。
冷汗已浸透襯衫,他感覺喉嚨被扼住,連呼吸都變得破碎。
可盛景炎說的也確實沒錯,但凡盛景炎不是盛景炎而是李景炎,趙景炎,他都不會低頭,說錯了?道歉?那絕對不可能,他只會用自己的權利地位把新進圈的演員小藝人踩在腳下,最好是把人踩到無法出頭,省的進入娛樂圈搶走本該屬于自己的部分蛋糕。
“娛樂圈的規矩……不是誰嗓門大,誰就能定論。”盛景炎拽起他的衣領,的聲音低得像耳語,每個字卻如冰錐扎入成唯耳膜,“你方才說溫小姐不配,可在我眼里,你連給她提鞋都不配。”
幾句話卻讓成唯渾身血液凝固。包廂的燈光在此刻變得刺目,成唯的影子被壓在地面,扭曲如求饒的鬼魅。
成唯終于明白,自己錯得有多離譜。
他以為的“靠山”不過是海市蜃樓,盛景炎這樣的人,根本不屑與他計較,直到他踩到了對方的底線。
恐懼如潮水淹沒了他,他張嘴想求饒,卻發現喉間只能發出破碎的氣音。
盛景炎松手退開,衣角掠過成唯時,帶起一陣冷冽的風。
“不過……”盛景炎忽然又輕笑,重新拾起剝蝦的閑散姿態,“好戲還沒落幕,總得讓所有角色都演完,不是嗎?”
他夾起一塊點心放入許愿碗中,語氣驟然回暖,仿佛剛才的冷冽不過是幻覺。
成唯愣在原地,心跳在極冷極熱間幾乎撕裂。
他知道自己完了。
盛景炎不會當場撕碎他,但那種疏離的漠視,比直接打壓更讓他絕望。
或者說……盛景炎這樣的無視和不在意是對他的一種侮辱。
成唯僵立在原地,仿佛一尊被抽走靈魂的蠟像。
他的西裝褶皺如揉皺的紙,領帶歪斜著,整個人像是被臺風席卷過的稻草人,只剩軀殼在原地搖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