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圖巖渾身冰冷,如墜冰窟。
他就算再笨,這一刻也已經看懂了事情的真相。
第二天清早,可汗金帳中傳出噩耗,圖巖大汗因連日來操勞軍務,又收到大月氏可汗儺咄以招降為由羞辱,一時怒火攻心不幸猝亡,死前仍怒指西南,悲聲大喊“復仇,復仇”。
消息迅速傳遍整個草原,韃靼軍民一時間無比悲戚痛苦,哀思圖巖大汗。
軍中開始流傳起了一個消息,都說圖巖大汗被架空大權,實則是因他秉性謹慎謙和,甘愿將治國大權下放給相父寧嵩,如此甘愿背負懦弱無能惡名之舉,實為韃靼八十萬軍民思慮,真乃千古圣君。
今年韃靼大軍的戰況雖然一直不太可觀,但是在圖巖大汗的英明領導下始終從未有過放棄甚至投降的念頭,并依舊在頑強抵抗,這是韃靼人刻在骨子里的堅強勇敢,是草原兒郎繼承先輩的筆挺脊梁。
而儺咄一直想要將韃靼滅族,卻始終被圖巖大汗堅持抵擋了下來,而大月氏大軍加上數萬羅剎鬼兵的外援,卻在這么久以來都無法徹底熄滅韃靼族的圣火,所以儺咄打算撤退了,但在臨退之前作出了這么惡心的事,竟生生將他們的大汗氣死了。
一時間,剩余的五萬大軍無不嘩然,無不憤恨,他們緬懷大汗,感激大汗,又心疼大汗。
軍中無處不聞哭聲,那都是韃靼兒郎在為圖巖大汗鳴不平。
只是總有人在擔心圖巖大汗一死,接下來的大權會不會旁落,因為誰都知道如今韃靼的軍政要務實際上都在相父寧嵩手中,而寧嵩卻是個實打實的漢人,雖然他為韃靼做了許多事,可畢竟是個異族人。
然而關于這事的討論還沒興起波浪,一份通告就迅速下發了。
圖巖大汗駕崩倉促,經各部族長與國師仁臺、三軍主帥等共同商議,推舉大汗胞弟,即前大汗滿都魯大汗幼子格日勒圖繼任,以維持韃靼王朝純正血脈。
并且因新大汗年幼,故命哈納爾、圖爾胡特、蘇朗、默爾哈等四部族長及國師仁臺共同輔政,直至成年。
消息一出,軍中原本悲慟但慌亂的情緒漸漸被安撫了下來,隨之而來的是為圖巖大汗報仇的呼聲開始越來越響。
如此和藹可親為軍為民的大汗,就這樣被儺咄用陰謀詭計害死,這個仇一定要報,就算以他們如今的兵力無法反攻,但是哪怕將大月氏咬下一塊肉來也是好的。
而偏偏在此時,南邊傳來大月氏軍莫名后撤的消息。
軍中瞬間出現了各種各樣的議論與痛罵。
“眼看吞不掉我們就要跑么?”
“不,他們可能還不知道大汗駕崩之事,所以眼看打不贏咱們才退的。”
“娘的,害死咱們大汗就想走,哪有這么好的事?”
“老子要趕上去和他們拼了,為大汗報仇!”
“我也去,為大汗報仇!”
軍中勇士們都想用事實來證明,韃靼人生來具有血性,無論何等逆境都別想讓他們屈服。
他們也是有感恩之心的,曾經的部族敗落他們不在意,被大月氏軍追趕逃亡的日子也不在意,但是圖巖大汗對他們的好,他們全都深深記得。
于是一封封請愿書雪花般飛進了大汗金帳,送上新任大汗格日勒圖的桌案上。
七歲的小大汗茫然又害怕的看向旁邊坐著的仁臺,問道:“國師,我們該怎么辦?”
“士氣可用,大汗,今日剛收到急報,大遼暗中資助聯合汗國突襲海押力城,迫使儺咄大軍回援,如此良機,絕不可放過。”
仁臺難得的一臉肅然,說罷又將目光轉到在座幾位族長身上,“各位大人,你們覺得呢?”
四個族長都在遲疑,他們剩下沒多少人了,此時最該做的就是趁這機會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可是寧嵩的提醒也讓他們一直記著。
從南到北,都在大月氏與羅剎的夾擊之下,他們還能逃去哪里?
右軍統帥必勒格站起身怒喝道:“那還有什么好說的?追上去一頓咔咔亂殺,殺幾個十幾個,總不會虧就是了。”
左軍統帥阿斯楞一言不發,卻已經將手按在了刀柄上,明確表達了自己的態度。
蘇朗部族長忽然問仁臺:“以國師之見,大武會出手相助么?”
仁臺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不然大人以為遼人為何會忽然沒來由的出手?”
四個族長全都悚然一驚:“所以意思是大武暗中操縱著他們?”
仁臺轉頭看向一直坐在旁邊默不作聲的寧嵩:“相父,你覺得呢?”
寧嵩抬起頭來,緩緩道:“大武將揮兵北上,對大月氏出手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