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止陌敲著桌面的手指停住了,目光落在地上那本冊子上。
他想起曾經從安靈熏和夏鳳卿聽來的關于寧嵩起勢直到權傾朝野的故事,雖然零零碎碎的并不全面,卻也基本描繪出了一個胸懷抱負的儒生因天下糜爛飽受不公而逐漸黑化的故事。
說起來寧嵩的野心來自對這個世界的不滿,對大武朝的不滿,所以他想要權力,掌控朝堂,從而讓他有能力改變這個黑暗的世道。
林止陌想說他的出發點勉強算是有點道理的,可是方向歪了。
想改變世界就讓自己先做奸臣,這跟那個小胡子美術生說發動戰爭是為了世界和平有什么區別?
但是還好,最終他還是保持住了本心。
至少他沒有再和中原為敵,并傾盡全力率領韃靼與大月氏干仗,生生將儺咄的兵力消耗了近半。
韃靼也只剩下了四萬殘兵,但卻都是愿意順從大武的,因為不順從的已經豆沙了。
林止陌將思緒收回,目光與仁臺對視。
“朕允了。”
只是三個字,仁臺像是終于卸下了千斤重擔,悄悄松了口氣。
他知道眼前的大武皇帝看著年輕,實則果決狠辣,若是不愿接受歸附,那韃靼最終的結果將只會是徹底滅絕。
但還好,最終并沒有出現最壞的結果。
林止陌沉默片刻后又問道:“寧嵩可還有什么話要你轉告朕的?”
仁臺一怔,臉上露出驚訝之色。
寧嵩確實還有事情要他轉告,但此事除了他之外誰都不知道,連薩斡爾都并不清楚,可是卻被大武皇帝一言中的猜到了。
果然,這位年輕皇帝的敏銳機智真如傳聞中所說那般。
他老老實實道:“回陛下,相父在去歲掌控克日倫河北岸時,盡發民夫將忽南銀礦采了大半,所溶銀錠藏在別處,共約一百七十萬兩。”
林止陌也有些意外,他可是聽天機營說過,韃靼在這過去的一年里日子過得緊巴巴的,連他們的大汗都幾乎要勒緊褲腰帶了。
沒想到窮的是韃靼,不是他寧嵩,而關鍵是他居然暗戳戳藏了這么多銀子,只為了留給自己?
不對,這不是留給自己,而是寧嵩為了寧黛兮日后能好端端在自己身邊活下去而出的買命錢。
老頭其實很清楚,他叛逃之后,留下女兒在大武將要面對的是一個十分尷尬的境地,而他又再無能力將女兒接去,更無法護持,就只能用這個粗笨的方法了。
“一百七十萬……”
林止陌喃喃低語,有些哭笑不得。
還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了,說到底寧嵩還是關心女兒的,不管之前是什么做法。
他點了點頭,算是收下這筆銀子了。
其實現在的大武有錢得很,一百多萬兩已經入不了林止陌的眼了,不過這是寧嵩臨終前的遺愿,收就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