勐挲最終還是沒能等來大武軍第二次誠摯的勸降,只等來了一場未曾預料到的天降雷劫。
在夜闌更深,山谷寂靜的時候,四周環繞的凌牙山上忽然響起一片轟鳴聲,緊接著無數顆赤紅色的火球攜破空聲呼嘯而來,砸入大木寨。
于是一瞬間,城中炸起無數朵火云,伴隨著起此彼伏的慘叫聲、戰馬嘶鳴聲、房屋坍塌聲……
大月氏二十三處營寨,號稱最為難以攻破,至少能防大武軍一年的東路要塞大木寨,在一夜之間就徹底被毀滅了。
大木寨主勐挲死在了自己的府邸中,死得很安詳,因為這里守衛最密集且四周火把眾多的緣故,成了山頂炮兵們集火的目標。
天色才剛亮起,山谷中大木寨剩余的殘兵全都主動沖了出來,光著上身且高舉雙手,灰頭土臉地請求投降。
他們是驕傲的草原勇士,可也是會審時度勢的勇士。
那個前去招降但挨了打的親衛啐了一口,罵道:“賤的!”
夏云端坐馬背上,臉上的表情看不出什么,但微微勾起的嘴角還是出賣了他此時的心情。
果然有個國色天香的妹妹就是好啊,臨出發前自己還什么都沒說,兵部就送來了充足的軍械彈藥。
一百門虎蹲炮只是滅掉大木寨的火力極限,而不是他軍中庫存的極限。
相比之下和他同時出發的彌兜就沒這么好的待遇了。
想到這里他側過頭,將目光投向了西邊的大草原。
……
笠堂關北,兩百里外。
風卷過暗黃色的地面,夾雜著砂礫打在臉上,讓人很難睜開眼。
彌兜勒住戰馬,瞇著眼睛望著前方,毫不在意這點風沙,甚至表情上還有點享受。
因為前方那片廣袤的平原,原本都是吐火羅部的地盤,是他和族人生活的地方。
地平線上有一座粗獷豪放的石頭城,曾是吐火羅部的本部所在,也是他的家。
兩年了,整整兩年。
當初他被陷害,像一條喪家之犬般逃了出來,吐火羅部的地盤就盡數歸了儺咄。
他不知在多少個夜里夢到過重新殺回這里,親手奪回這片屬于他的封地。
而今天,他終于回來了。
帶著吐火羅部的三萬勇士重新殺了回來。
遠處的石頭城外已經大軍聚集,守將阿式那站在石頭城上,十分淡定。
他不知道別的營寨是怎么做的,但是他早早派出了斥候,已經打聽清楚了這次來犯的大武軍實力。
三萬人,都是騎兵。
于是阿式那就不擔心了,因為他早就準備充足,除了石頭城原本的兩萬八千守軍之外,他還早早與鄰近四處營寨通了氣,只要這邊一開打,他們立刻就會從四方包抄而來。
石頭城外地形復雜,有山有水甚至還有沼澤,大武若是將他們所謂天下無敵的神機營派來可能還有一點點突破的希望,但是別人,想都別想。
“嗚嘟……嗚嘟……嗚!”
蒼涼的牛角號響起,撕裂了平原上的安靜。
彌兜瞇著小眼睛,高舉手中長刀,厲聲大喝:“吐火羅的勇士們,我們等待了兩年,終于到了報仇的時候,所以現在,用敵人的血來染紅我們的馬靴,祭典我們被害的族人,奪回我們的家園……殺!”
“殺!”
“殺!”
“殺!”
三萬人的怒吼匯聚成一股摧毀一切的聲浪,大地開始顫抖,黑色的潮水伴隨著雷鳴般的馬蹄聲,向著石頭城洶涌撲去。
城頭之上,阿式那穿著華麗的鎏金鎧甲,摸著粗糲的箭垛,有恃無恐的笑道:“這就忍不住進攻了嗎?這路大武軍不知道是誰統領的,居然這么冒失。”
身旁副將湊趣道:“將軍英明,就是不知道他們會有多少人馬折在一路過來的沼澤里。”
另一人笑道:“就算他們小心翼翼的穿過沼澤又能怎么樣,石頭城在草原上都是一等一的堅固,他們一群騎兵能爬上墻頭嗎?”
這番對話引來身邊一群將領的哄笑,而城上的守軍也都嬉笑著,全然不當回事地看著遠處地平線上越來越近的大武軍。
阿式那心中很是自負,卻仍故作淡然的擺擺手:“莫要輕敵,這一任大武皇帝陰險狡詐,說不定他們有什么奇謀……怎么可能?!”
話還沒說完,他的語氣和表情都忽然間一變,眼睛瞪大望著遠處的鐵騎洪流,滿臉的不敢置信。
石頭城外圍那片被他們視作天險的沼澤地帶,原本是用來抵御來犯敵人的天然要塞,然而現在,那群大武軍居然無比熟稔地從中穿過,那么急速的奔馳竟然完全沒有被影響到。
可惜阿式那沒有望遠鏡,不然的話他應該能看得到,那支他以為將要無功而返的大武騎兵,為首的是一面曾經在大月氏威名赫赫的旗幟。
那是屬于吐火羅部的族旗。
他也不知道沖在最前的竟是曾經的吐火羅王彌兜,現在他正用行動宣示著——他,彌兜,回家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