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煙熏了一夜,第二天齊昆過來查看,看見王巖正在把沒有燒成灰的骨頭放在一起,重新點火。
他滿意地勾了勾嘴角,說道:“去領兩個饅頭吧。”
王巖連忙匍匐在地,違心地道:“謝謝大管事,謝謝大管事!”
齊昆走了,王巖抬起頭來,他唾棄現在的自己。
可他看了看一眼沒有完全燒完的骨灰,眼神逐漸變得堅定起來。
他起身去洗干凈手,領了兩個饅頭,將其中一個分給了鐵老頭,然后回去端水。
很多犯人用異樣的眼神看他。
那些管事肆意地調侃道:“跟死人待一起的感覺怎么樣啊?”
“是不是有一種做鬼的感覺?”
“哈哈哈哈哈哈哈……”
王巖的指甲掐入掌心,躬著背打完水就走。
可楚王看得出,他的步伐不再遲疑和凌亂,方向感也越來越準了。
這個人,變了。
他朝李強和宋宏才看去,這兩個人的目光果然盯著鄭厚。
莫非這個鄭厚也是官府派來的臥底?
除了他,也有別的人在查鄒家礦場?
楚王啃著粗糙的窩窩頭,目光陷入了沉思。
傍晚,王巖和鐵老頭轉戰到了二號坑洞。
放下鐵老頭時,王巖發現他的臉色從蒼白變成了蠟黃,突然間,鐵老頭吐了。
可吐出來的,卻是黑棕色的液體,像血,但看著又不是血。
應該是內傷造成的。
王巖臉色大變,連忙攙扶他喊道:“鐵叔!”
“您怎么樣了?您可要堅持住啊!”
“鐵叔……”
鐵老頭摁住王巖的手,搖了搖頭道:“別喊。”
“你找個木棍來,我給你畫那夾層縫隙里的小路。”
“切記,把之前燃燒過的骨灰帶過來,對外就說,已經埋進土里了,知道嗎?”
王巖連忙點頭:“知道,我都知道。”
“鐵叔,您要堅持住啊。”
“我一定想辦法帶您出去。”
“我馬上就想辦法,馬上想。”
王巖說著,內心已經決定,實在不行他就表明身份。
就算是死,他也要為鐵叔搏一搏。
可鐵老頭卻拍著他的肩膀道:“小子,我知道你有些來歷,但在沒有外援的情況下,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
“這群人殺人不眨眼,一個知府的侄子說打死就打死了,你看他們怕過誰?”
“更何況我們提出的處理尸體,已經在給他們毀尸滅跡,沒有尸體,怎么證明你來過啊?”
“退一萬步來說,真的有人追查你的死因,可他們這么多人呢?隨便推一個就可以頂罪了,你是動不了鄒家的。”
“乖,聽鐵叔的話,照計劃行事,別擔心我。”
王巖連連點頭,把所有心酸苦痛都壓在喉嚨里,那顫抖的哭聲,仿佛一把震碎五臟六腑的利刃。
最終,他還是看清了地圖以后,一個人走進二號礦洞,開始背尸。
這里的尸體都已風干或成白骨狀,但尸體的數量之多,壘成了尸山。
一具、兩具、三具……
背到最后,連他也不知道是多少具了?
這一刻,比他腳更沉重的,是他的心。
這么多人,悄無聲息地死在了這里,沒有人在乎。
他們就像是螻蟻,被踐踏,被壓榨,被像牲口一樣對待。甚至于連死,都顯得這般微不足道。
這世間竟有如此黑暗的地方,連伸冤的吶喊聲都傳不出去。
王巖閉上眼睛,深深地喘息著,恍惚也看見了自己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