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笑著道:“老夫人有見識啊,正是如此。”
“旁邊這位是您兒子吧?你們家應該是富貴人家啊。”
秦韻道:“也是窮苦人家出身,只是他讀了書,熟知朝廷律法,所以覺得奇怪。”
老者道:“那考取功名沒有?”
秦韻道:“考了很多年了,這不秋闈剛考過一場。”
老者以為是屢試不中,便道:“太專研律法了,恐怕那些貪官防著他呢。”
秦韻道:“估計是。”
老者繼續道:“天下烏鴉一般黑,過潔世同嫌啊。”
“有些事情,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
“現在的皇上已經夠好了,還準許開荒種地。老百姓是們只要勤快,都是餓不死的。”
“當官嘛,能為民做主,不收受賄賂謀財害命就算好的了。”
“真的讓他們幫咱們老百姓設身處地想,怎么可能呢?就算真的有了,受盡排擠也是可憐人。”
秦韻道:“是啊,大家都是這么想的。”
“這會秋收了,冬天打點野味,過年能吃上肉吧?”
老者笑著道:“能,能吃上了。”
秦韻點了點頭道:“那就好。”
隨即嘮嗑幾句,秦韻便帶著皇上折返了。
回到御清園,皇上震怒道:“他們怎么還敢多加稅?”
“在天子腳下都敢,別的地方豈不是更甚?”
秦韻給他倒茶,聲音溫和道:“你不要太生氣了,比起胡亂立名頭收稅,這已經算好的了。”
“前朝什么趕集稅,過路稅,上山稅……名頭多著呢,那才是民不聊生。”
“現在上稅交的銀子,多交的叫折色火耗。上交糧食稅的,多交的部分為淋尖踢斛,這表示在押送的路上可能出現的耗損,官府可不認為是他們在多征收的。”
“各地都是如此,官員也全靠這點額外的收入養門生,親眷,亦或者人情往來。”
皇上震驚道:“各地都是如此,那朕怎么不知道?”
秦韻道:“官員們的俸祿,糊口是沒有問題的,可很多官員之間有往來,還有養謀士的,這就不夠了。”
“可他們又不能明著貪,這才出現這種官府與官府之間默許的事。”
皇上還是難以理解,他憤怒道:“所以他們就把主意打到老百姓的身上?”
“是不是所有官員都是如此?”
“難道就沒有一個清官嗎?”
秦韻道:“當然有。”
“你私下叫人去暗訪,看看他們過的是什么日子?”
“要想從根源上解決這個問題,國家就要更繁榮,更壯大。”
“然后從俸祿上,再多添一些。”
“只有朝廷先施恩于官員,才能強行遏制這種陋習,并頒布禁令損耗歸公。否則這樣的事情,你是阻止不了的。你看老百姓們明知道會多交,為什么沒有人去告呢?”
“因為這個所謂的“損耗”,在他們能接受的范圍之內。”
皇上聽后,沉默著,緩緩跌坐在椅子上。
所以他統治的國家,歷經這么久的圖興改革下,竟還并未真正走上繁榮……
秦韻輕輕拍了拍兒子的手,站在他的身邊安慰道:“會有辦法解決的。”
皇上苦笑,難過道:“兒子只是震驚,朝廷上下都默許的事,我到今日才知道。”
“他們……都瞞著我。”
秦韻輕輕攬住他的身體,用溫柔的語氣勸解道:“飯要一口一口的吃,國家的路也要一步一步地走啊。”
“你看我們一路走來,縱使顛簸,不也風調雨順過了很多年嗎?”
“天下的老百姓還是感激你的,這就是你的功績啊。”
皇上點頭,哽咽地靠在秦韻的懷里。這么多年,他一直以為自己勵精圖治,天下已經繁榮昌盛了。
可如果不是今日,他還會沉醉在那國泰民安的幻象里呢。
甚至于在病倒的時候想,就算是突然死了,他也算是的對得住列祖列祖,對得住天下的黎民百姓了。
但是現在,他覺得自己能做的……已經做到的,還是太少了。
“阿娘,再多陪兒子幾年吧……”
我們再好好地把這條路走下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