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氏聞言,苦澀一笑:“恨你?小妹,你怎么會這么想?”
“王家是和田家大房不共戴天,但那并非是我愿意的,如果讓我選,當年得知王茂的身份,我當夜就送回去了。”
“那些年,沒有人比我更清楚王茂在田家過的是什么日子?”
“所以你說我怨恨王家嗎?”
“不,我不敢,我也沒有資格。我怨恨的人已經死了,造成這一切悲劇的人已經死了,可是我還活著,我和我的兒子還活著。”
“我痛恨自己的身份,痛恨自己的處境,痛恨和田家有關的一切。可是我解脫不了,我不能死,我更不能讓我的兒子背負罵名去死。”
“我多希望那死去的惡婆婆和丈夫,只是我的一場噩夢而已。”
“夢醒了,我還是世家的嫡夫人,沒有人可以傷害我的孩子。那些注定要受連累的人和事,我都會通通扼殺掉。”
“我不會再迂腐地行什么孝道,我更不會軟弱地聽之任之。我會有手段,有目的地保護我和我的孩子們。”
“只可惜現實不是噩夢,我只能被動地承受這一切,而且還不能訴苦。”
“可我是真苦啊,太苦了。如果有下輩子,我不想再做女人了,也不想再做誰家的媳婦,母親……”
“我也不想做男人,任性妄為。”
“就做一朵花,一棵樹,哪怕只是一粒種子,只要是我自己,僅僅只是我自己,那便足夠了。”
冷氏說著,再次崩潰地哭了起來。
田書敏一直安慰著她,直到她不再啜泣了,田書敏這才繼續開口道:“所以,你是希望和王家冰釋前嫌的?”
冷氏睜著哭紅的眼睛,自嘲一笑:“冰釋前嫌?小妹,你想得太簡單了。”
“我們永遠都不可能冰釋前嫌,因為再見面就意味著那些傷害存在,會一直提醒我們,這中間究竟發生了什么?”
“但如果太夫人愿意放過我和浩兒,不再追究我們田家大房的過錯,那我會感激她的,我會替我的兒子感激她一輩子。”
“除此之外,我想不到我們還有什么交集?”
田書敏道:“如果我們和王家結親,雙方都是姚家的姻親,這便又有了交集。”
“我們會求王家看在姚家的份上,不要對你們趕盡殺絕。”
“同理,你們看在姚家的份上,愿意不再對王家心生怨恨嗎?”
冷氏突然正色道:“小妹,我今天必須鄭重地跟你說一件事。”
田書敏抬眸望向她,認真地聽著。
冷氏直視著她的雙眸,一字一句道:“我從未怨恨過王家。”
這句話太嚴肅了,板板正正,沒有一絲一毫的疑問或者自嘲,有的只是實話實說的誠懇。
就在田書敏深受震憾時,冷氏繼續道:“我只是恨我自己,很早很早就發現端倪了,為什么不深查下去?為什么要視而不見,為什么要放過惡人?”
“因為一句婆母,我變得軟弱,無能,膽怯,所以才造就今天我和兒子的悲劇。”
“如果上天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會用一碗藥斷了惡婆婆的性命。我會把王茂送還給太夫人,我會帶著孩子徹底脫離田家。”
“這就是我的心里話,沒有一個字是假的。”
田書敏看著宛若從廢墟中站起來,愿意扯開傷疤徹底面對一切的冷氏,鄭重點頭道:“我知道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