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試閱卷時,為了公平,考官不可提前得知考生的信息,甚至連遞到考官手中的卷子,也由專人謄抄,不可泄露考生筆跡。
為的就是防止考官通過字跡認出考生。
此時閱卷已經結束,中舉者全部確定,只剩下挑選解元,無論如何,這兩位學子中舉是板上釘釘的,因此便不必如此死板。
崔懷信道:“那便將兩人的原卷拿來,大家看一看他們的字,寫得如何。”
兩人的卷子很快被拿上來,這一看,幾位考官更糾結了。
這兩人的字寫得各有千秋,都十分工整,賞心悅目,讓人挑不出錯處。
又是一陣沉默。
一位副考官提議“崔大人,要不將這二人的身份揭開?”
崔懷信沉默許久,最終還是同意。
兩位學子的名字和籍貫被揭開。
“甲字十三號舍,是來自東朔府的尤盛卓學子。”
大家聽了一副并不出人意料的表情。
尤家在漢陽省是數一數二的世家,家中還有姑娘嫁到了江南地區的書香世家中為主母。
尤盛卓本人也是從小就在江南著名的書院中進學,在江南就頗有才名,他的文章風格也是一貫的江南學子風格。
如詩如畫,細膩如絲,情感縱橫。
崔懷信頻頻點頭,又問:“丁字十七號舍的學子呢?”
拿著學子名冊的人表情有些僵,硬著頭皮道:“丁字十七號舍的學子,名謝滄淵,是凌州府人士。”
可怕的寂靜。
崔懷信的嘴角抽動了一下。
凌州府的謝滄淵,這不是那個老鬼新收的徒弟嗎?
副考官們面面相覷,偷偷看向沉默不語的崔懷信。
誰知道揭開了學子身份,這決定更不好做了。
原本支持丁字十七號舍的人不敢出聲。
誰不知道崔懷信和賀卓是死對頭,賀卓的徒弟就算寫出花來,那也是沒人敢在崔懷信面前夸他。
而支持甲字十三號舍的人,也不敢說話了。
今上登基以來,越發喜歡寒門學子,不待見世家。
尤盛卓是毫無疑問的世家子弟,而謝滄淵,也毫無疑問的,是寒門學子。
更要緊的是,誰也不敢貶低賀卓的弟子,此時倒是討好了崔懷信,但等回到京中,面對賀卓……
朝中誰不知道賀卓最護犢子。
反正他們只是副考官,只能提出自己意見,最終決定權,握在崔懷信手中。
崔懷信很糾結。
他其實在揭名前,就更喜歡謝滄淵的文章。
年輕時他推崇江南地區的文風,自己還專門跑到江南地區學習,這在朝中不是秘密。
現在年紀大了,又在朝堂上沉浮了十幾年,他的喜好出現了變化。
他依然喜歡江南學子細膩的文風,他覺得,言語細膩生動,才能表現出文字的魅力。
但這份魅力,應該單純地表現在文章上,而不該用在公事上。
公事的奏折或信函,要言簡意賅,實用性大于欣賞性才是。
科舉是為朝廷選拔官員,所以在一開始,崔懷信就有意無意偏向語言簡練,具有實用性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