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傾盆而下,沖刷著地上蜿蜒的血跡。
采藥女抱著父親尸身痛哭,項塵已被聞訊趕來的道士用飛劍貫穿胸膛——
地主家除妖的歡呼聲中,他恍惚看見楊戩天目在云層中一閃而逝。
破廟里的蛛網隨風搖晃,六十歲的狗兒蜷在神龕下,盯著自己枯樹皮般的手掌。
指甲縫里嵌著泥垢,指節因常年風濕腫得像蘿卜,這是給縣太爺修陵墓落下的病根。
“咳咳......”
帶血的痰液濺在土地公塑像上,神像金漆早已剝落,露出內里發黑的泥胎。
就像他被生活榨干的生命力,只剩一具空殼。
“老不死的!”廟門被踹開,獨眼兒子拎著酒壇晃進來,“今天的工錢呢?”
項塵沉默著摸出五枚銅板,立刻被兒子搶走:“才乞討到這么點?”
酒氣熏天的巴掌甩在他臉上,“白養你這個老東西了!”
渾濁的眼里映出兒子腰間的嶄新玉佩,那是用他賣腎的錢買的。
三年前郎中說他腎里長瘤,獨眼兒子連夜找來走方醫,騙他說是“腰子積水”。
“兒啊......”狗兒突然抓住兒子手腕,“你六歲那年發高熱,爹背著你走了三十里......”
“又提這個!”兒子一腳踹在他心窩,“你個老廢物除了拖累我還會什么?”
罵罵咧咧走后,狗兒爬向角落的陶罐——那里藏著半塊能止痛的罌膏。
陶罐突然被踩碎。
兒媳帶著孫兒站在面前,孩童手里還拿著啃剩的雞腿。
“阿公好臭!”孫兒捏著鼻子躲到母親身后。
兒媳冷笑:“里正說了,六十歲老兒不死是為賊也。您要真疼虎子......”
她扔下捆麻繩,“自己了斷吧。”
項塵盯著麻繩看了很久,久到廟外傳來喧嘩。
新上任的縣令要重修城隍廟,工匠們正搬運梁木。
他蹣跚著湊過去想討口飯吃,卻被衙役一棍打在腿上。
“老東西滾遠點!”棍棒砸在脊背的聲音,像極了過年時候地主家的竹鞭。
當夜暴雨如注,項塵蜷在漏雨的窩棚里,聽著不遠處兒子一家的歡聲笑語。
他們燉了羊肉,香氣勾得他胃部絞痛。
摸出珍藏的斷刃,卻在劃向手腕時突然頓住——
刀面映出的白發下,竟有淡金道紋流轉!
“這是......”破碎的記憶如洪水涌來,項塵猛地握緊斷刃,“楊戩!!”
窩棚外電閃雷鳴,六十載輪回畫面在腦海閃回:五歲偷果子時挨的打,十七歲瘟蠱發作的夜,三十歲妻子難產而亡的黎明......每一次苦難都精準擊碎他某部分道心。
最痛的不是病骨支離,是看著采藥女淪為娼妓。
不是兒子白眼,是發現孫兒染上賭癮;不是自身衰老,是眼睜睜看著所有善意被世道碾碎
“原來如此。”項塵突然大笑,笑聲震落棚頂積水,“八苦煉心,你想要毀我道基!”
暴雨中驟然亮起金光!
佝僂的身軀挺直如松柏,白發返青的剎那,萬象圣體終于沖破輪回桎梏。
但就在道果將成的瞬間,項塵突然散去法力,任由衰老重新爬滿身軀。
“你錯了楊戩。”他對著虛空中的天目輕笑,“歷劫是悟,不是逃。”
枯手捏出玄奧法訣,畢生苦難竟化作一枚灰暗道種融入丹田。
浮屠塔劇震,第八層五陰熾盛苦境,轟然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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