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辟隨意道:“不過,我還是有一句話,想說與小公爺聽。”
景雨行正色抱拳道:“還請小先生賜教。”
“君子本色,表里如一,”
“其樂也,雖得意不加,雖窮困不減,其性也,仁義禮智信根于心,溢于表,洋于行。”
洪辟悠然而道,說話間,目光也不看景雨行,而是看向席地而坐的眾孩童,似在諄諄教誨。
話音方落,才若有意味地掃了他一眼,慢聲道:“大人者,正己而物正。”
景雨行初時還覺得對方說的話乍聽雖尋常,可細嚼卻有道理,聽得意興正高。
聽到最后,再被對方目光一掃,心中便突地一緊,竟有些發虛。
正己而物正……
回頭掃了一眼自己那幾個護衛,一個個昂首挺胸,虎狼本色。
眼角顧盼間,掩不住桀驁之性。
不由額生冷汗。
物似人性,下仆之性,又豈能與主無關?
他自以為為人謙和,禮賢下士,卻不想在這些仆從身上,都暴露了個一干二凈。
過了一會兒,才深吸了一口氣,正肅衣冠,躬身大禮拜道:“景雨,多謝先生教誨!”
這時,卻是連個“小”字也去掉了。
僅憑一言,他就對其“先生”之名,心悅誠服。
“我不過區區一頑童,如何能教小公爺?”
洪辟搖頭笑道,見他神色急切,也沒給對方再說話的機會:“這些頑童太過貪頑,我今日若不講故事講完,他們怕是不會讓我清靜,小公爺隨意便是。”
說罷,也不再理會,轉回頭來,就開始繼續口若懸河。
“這猴子如此頑劣,那四海龍主、森羅閻君,如何能容得?便齊上了天,入了那南天門,登了凌霄寶殿,拜了那大天圣主玄穹高上帝君,參了那猴子一本,望請天兵天將,下界拿那妖猴,”
“圣帝本待應允,卻有一仙,乃太白長庚星君,伏啟圣帝,說此猴乃天地育成之體,日月孕就之身,他也頂天履地,服露餐霞,既修成仙道,有降龍伏虎之能,與人何以異哉?”
“……”
景雨行并沒有離去,靜立一旁,見這先生并沒有趕他之意,便豎耳傾聽。
聽其所講,也不過是直白之言,也如他所說,確是些荒誕不經的志異雜言。
但偏偏聊聊數言間,便令他如臨其境,心中熾切,幾欲如那故事中的猴子般,抓耳撓腮。
天地育成,日月孕就,頂天履地,服露餐霞……
這些字眼,若是在別人口中說出,除卻新奇之外,也別無異處。
但此時出得那先生之口,入得他耳,卻是不斷在他心中回蕩。
這不是什么故事,分明是某種修煉神魂的大道法!
幾句平實直白之言,在他口中說出,便是至真妙理。
只是區區數言,他腦海之中,就似出現了一片天地。
一座孤峰絕立云海之間。
孤峰上,有一靈石綻放光芒,吞吐日月之精。
也不知過了多久,靈石便突然轟然爆裂。
有一只靈猴虛影一蹦而出。
一時在云海之間蹦跳縱躍,翻騰不休。
一時又蹲立孤峰,服露餐霞。
景雨行恍恍惚惚間,又聽得洪辟說到南天門中,種種仙家勝景。
凌霄寶殿上,諸仙諸神重重仙影。
未能看清,便被那彌天仙氣,無邊神力,熏得頭昏腦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