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家見過國公爺,圣旨在身,還請恕奴婢失禮。”
這位喜公公笑了笑,便板正臉色,目光在院中掃過,落到洪辟身上,一雙目中似有異光閃過。
旋即露媚笑:“陛下有旨意,只是口諭,諸位站著聽便是了。”
他攔住要跪下的理國公、李神光等人。
才道:“朕聞,今有大賢著下圣道之書,不朽篇章,得諸子共鑒,百圣同光,乃天下之幸,大乾之幸,”
“朕欲賜封太子少保之位,召請新圣入朝,時時以國事請益,令天下共沐圣道教化。”
洪辟此時頭發散落肩后,卻不顯凌亂,反多了幾分出塵脫俗之氣。
聽這宦官說完,臉上倒也沒有什么吃驚的神色。
今夜這么大的動靜,若是這乾帝還裝聾作啞,毫無作為,那他才真要奇怪,也要失望了。
洪辟微微一笑,不卑不亢拱手道:“這位大人,請回稟皇帝陛下,在下不過齠年之童,如何能居此尊位?還請陛下收回成命。”
“嗯?”
洪玄機眼泛寒光,叱道:“黃口孺子,能得陛下賜封,已是天大恩典,圣旨已下,又豈是你能抗拒?”
“果然是無君無父,目無綱常的小賊!”
“洪太保且息怒。”
喜公公陪了一笑,又對洪辟道:“哈哈哈,陛下果然所料不差,”
“陛下說了,新圣年歲尚幼,雖說學無先后,達者為師,大賢大圣,也不以年歲而論,但赤子天性純真,殊為難得,”
“陛下早有所料,新圣怕是不愿奉召,丟棄了赤子天性,入了那沉悶的朝堂,”
“陛下是這么說的:小圣人當不會奉召,那也無妨,為了朕的小圣人,朕愿意等,告訴朕的小圣人,朕給他十年時間,待其長大成人,親為小圣人加冠,”
喜公公滑稽地學著腔調,媚笑地看著洪辟:“陛下還讓奴婢代問一問:小圣人,十年時間,總該玩夠了吧?屆時定不可棄朕。”
洪辟目光微閃,心中已有成算,拱手肅容道:“皇帝陛下抬愛,在下若再拒,豈非不識好歹?還請回稟陛下,十年后,必不相負。”
“好好好!”
喜公公大喜,又轉向洪玄機:“還有洪太保,陛下也有話給您。”
洪玄機板正地躬身肅容道:“臣洪玄機恭請陛下訓示!”
喜公公又學起腔調:“朕知學文道之爭,乃道理之爭,不容退卻,新圣之學,與太保殊為不同,”
“只是所謂燈不撥不亮,理不辯不明,如今新圣年歲尚幼,十年之后,陛下欲在帝宮金殿之上,親為小圣人加冠,同時將廣邀天下宗師、有識之士,于冠禮之上,開文道盛會,為小圣人賀,若是洪太保有意,大可與新圣于圣駕百官,宗師名士之前,辯論大道,為我大乾,辨出一條光明正道來,也是一樁千古美談。”
“臣洪玄機遵旨!”
洪玄機恭聲應答,端端正正地施了禮。
喜公公又看向洪辟:“小圣人之意如何?”
洪辟神色安然:“敢不從命。”
喜公公大喜:“如此,咱家便可以回去向陛下復命了,諸位留步。”
攔住眾人見禮,他獨自來,也獨自去。
洪玄機此時才站直身來,冷冷地掃過洪辟:“既然今日有這陛下恩護于你,便先饒你這小賊一遭,”
“只盼你好生謹記今日教訓,他日善用上天賜與你的天資,回歸正途,好自為之,莫要辜負了陛下今日圣恩。”
“呵。”
洪辟已懶得去看洪玄機這副嘴臉,噴出一個音節,便轉向謝文淵、李神光等人:“諸位前輩,既然陛下有此決斷,那在下也想請諸位前輩共鑒。”
謝文淵最先道:“圣人請講。”
李神光等人相視一眼,又道:“新圣但說無法。”
洪辟笑道:“所謂君子有三樂,父母俱存,兄弟無故,一樂也;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二樂也;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樂也。”
“我如今父母俱喪,只一兄弟,雖過得清苦,卻也能自得其樂,雖有遺憾,卻也無可奈何,”
“我所行所為,倒是自詡俯仰無愧,”
“此三樂,我已得其二,尚缺其三,本是自覺年歲尚幼,德才不足,不過既已有十年之辯,那小子也顧不得自謙了,”
洪辟拱手道:“諸位前輩共鑒,今日之后,吾當立儒門,廣傳吾道。”
轉眼看向洪玄機,冷笑道:“十年之后,當有儒門三千賢人,毀此道貌岸然的偽君子的邪說歪理,匡扶天下,解黎民倒懸。”
“狂妄不自量。”
洪玄機眼中寒光閃爍,卻一現即斂。
冷冷說了一句,便拂袖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