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為民追丟了狍子,被老秦哈哈大笑,笑話他學的是什么槍法,還得是套子給力。
孫為民就不愛聽這話。獵戶有鄙視鏈,都說玩鷹的瞧不上下套子的,下套子瞧不中提槍的。他指著地上,帶血的溝塘子就說:“還得是我打下來的血,回頭這頭狍子被追的沒了力氣,倒下來必須算我的。要是沒追上,就是秦哥你的狗沒本事。”
老秦這話不愛聽,吹胡子瞪眼說道:“你兩條腿跑不過四條腿的,還賴上咱的狗慢?瞧你這尿性。”
兩人剛要爭起來,斗個臉紅脖子粗,忽然前方動靜出來,一頭跑迷路的母狍子領著小鹿又跑回來了。
狍子傻,碰見危險轉身就跑,但危險過去后又好奇,非要折返回來瞅瞅,剛才是啥玩應兒。這頭母狍子也不知是犯了傻,還是犯渾,領著體型不大的小鹿,就折返過灌木叢,從高高的雜草地里沖出來,距離他約莫一百五十米。
孫為民這能忍得了?
他架起16號老撅把子對準前方就是一槍,也甭管打沒打中,一邊俯沖一邊清空彈夾里的子彈。母狍子聽見槍響,渾身顫栗,轉身撒腿就跑。但小鹿跑得慢。這一槍,打中體型不大的小鹿。
吃痛的小狍子凄厲嘶鳴,但母狍子受驚狂奔哪里管得了那么多,丟下小鹿轉身跑沒了贏。
老秦一瞅,孫為民傷了崽子不合規矩啊。小狍子被打中后腿,還能追著母鹿跑,孫為民哪里管老秦的喊聲,沖下去對準小鹿的鹿脖子就炸出個血洞。
小眼兒進大眼而出,血洞里鮮血噴出來,才四五十斤的小鹿癱軟倒下來,瞪大眼不動彈了。孫為民這才哈哈大笑。
老秦斥他笑什么,斥責道:“這么小體型的鹿,也就四五十斤不到,一半還是骨頭內臟,你要這崽子干啥。”
孫為民蹲在小鹿身前,一邊用剔骨刀刨開小鹿的肚囊子,掏著燈籠掛,說道:“崽子肉還不是肉了,這打都打著腿了,崽子也不能活。被青皮子拖走,還是被咱拖走,合著都是一頓唰肉火鍋,肉還嫩著嘞。”
他看老秦沒說話,忽然又說道:“剛那頭母狍子瞅著肚子垂挺大的,該不會有胎吧。鹿胎比鹿鞭矜貴,能去街送去藥材店賣個好價錢。回頭鹿胎鹿鞭酒,那可是大補啊,不賣掉自家泡著也夠用。”
老秦冷哼一聲,問他:“知道錢叔現在擱哪住么。”
孫為民這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死了兩個兒子的老錢。小兒子戴著狼皮帽子,被老錢親手打死后,屯里都說老錢瘋了,后來東西都留給女兒女婿。結果皮子被女婿便宜賣了后,家里還遭了賊,近萬元的賣皮子錢全被偷走,報派出所都捉不著人。
“錢叔現在跑哪去了?”
老秦指了指北面山頭。那片地方孫為民也知道,過去是養蜂的老蜂場舊址,還不是老工區那塊,是生產大隊最早的養蜂基地,都荒廢了十幾年了。
老秦說道:“就那片舊址,有個新修的地窨子,原先是昂庫,老錢成了孤家寡人自個跑進山里住,和野人一樣活著。”
昂庫,最早是赫哲族的話,意為窩棚。用很多木桿搭起的圓錐形棚戶,是赫哲族早年長期居處的房屋。
孫為民咧開的嘴收攏,忽然就不笑了。他看看老秦,老秦也是孤家寡人,自老媽,媳婦兒都死了后,他也沒了喜悅,沒了生活的動力,每天就知道打獵,打獵。似乎只有刀尖見血的獵戶日子,才能叫他感受到一絲,他還活著的感覺。
老秦忽然和他掏心窩子,讓他猝不及防。他趕緊搓搓手,說道:“這鹿崽子油漬麻哈的,問問李居安帶酒了沒,咱們接點血整個鹿血酒,帶路上喝喝,還能暖暖身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