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李居安醒來,后背出了一層細密的熱汗。誰說零下四十度捱不了冬的,就這么個獵戶小屋,讓多少獵人能睡上踏實覺。
沿著山坳的爬犁路走,前方就是呼瑪河,是高山峽谷中不見日光的急流。
興安嶺的江河擁有大規模漁獵。獵戶除了有捕山中走獸,還有屯世代靠河居住。河里的魚類非常豐富,三花、五羅、十八子、七十二雜魚,都很常見。“三花”為鳊花、鰲花、吉花,“五羅”即哲羅、法羅、雅羅、銅羅、胡羅。
若是在平緩的大河道,還有施氏鱘、鰉,以及大馬哈魚、烏蘇里白鮭、細鱗鮭、哲羅鮭、黑龍江茴魚、大白魚、鱖等魚類。
保衛科老張早年來過漁村,這里又叫哈拉鄉,全村有5個自然屯,總戶數334戶,真是不少人。這里冬天不打烊,依靠著群山被江水環抱。冬季的哈拉村,漁獵十分熱鬧。
李居安剛趕著狗爬犁進漁村,就瞅見兩個老大爺,全身用魚皮制衣,還有魚骨配飾。幾個姑嫂還挎著魚皮包,手悶子外還有魚皮手鏈。
陸志強瞪溜圓眼睛,瞅著嘖嘖稱奇:“咱這一輩子還沒吃過魚吶。這啥村啊,這么富。”
李家屯是林場家屬屯,別說陸家人,就連大隊長楊德政,也只有跟著林場一把手吃飯的時候,嘗過魚肉的滋味兒,至于大蝦,他也沒嘗過。
穿著魚皮制衣的老大爺,對著江水冰面瞅。這冰厚能有四五尺。他們要用工具鑿出一個小洞,和小水井似的,然后用手電筒對準下面照。燈光一閃一閃,吸引了魚探頭。兩人趕緊大鐵鉤鉤魚。這么快的鉤魚速度,沒有幾十年的手法技術還真跟不上魚。
李居安再張望,發現兩個老大爺已經用大鐵鉤,鉤中一條江鯉魚,能有五六斤重。冰面那片不少孩童聚集,看著老大爺鉤魚,全是孩子的歡呼聲。用打鐵鉤鉤中,最后拖出冰窟窿的,被叫做“得頭魚”,通常個頭都不小。
鑿冰鉤魚的漁獵技巧,傳下來十幾代人,兩個老大爺被孩子們夸的哈哈直樂,轉頭就瞅見站在爬犁道上往這片望著的李居安。
李居安一行人有7個,獵狗10條,這么支跑山隊伍想不被注意到都不行。
孫為民見到老大爺,興奮喊道:“大佬爺,二姥爺!”
兩個老爺子是他的姥爺的兄弟。他姥爺早年在春季開江時候,跟人出船打漁,人沒了。
興安嶺的江河開江,那叫一個大動靜。冰塊、江水上下翻滾,咆哮著、來回拍擊著,就像是暴躁的野牛。江河里憋屈了四五個月的魚兒都激動地躍起來,像是被開江喚醒。
那天天氣惡劣,江河上風浪大,不知怎么的船就翻個了。姥爺為了救人,自個體力不支沉了下去,再也沒上來。
這件事孫為民也是聽母親哭哭啼啼說起來的,往后他在孫家吃飯,孫母和孫父孫全德都不許他說翻這個字。就連吃肉要翻一塊,也忌諱這個翻,得說“正一正”“正回來”。
孫家大佬爺有赫哲族血統。他單手提著五六斤的得頭魚,樂呵呵笑著,說道:“小子好久沒來嘞,都趕緊進屋吧,全都進來,外頭可冷。”
外頭江面天寒地凍,李居安跟著孫家大佬爺,進了老屋,親眼見到赫哲族漁獵人最講究的吃魚方法“剎生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