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幾個小時,再耀眼的光芒,也無法喚醒疲憊至極的蒼鷹,它唯一的渴望,就是睡覺。困倦如同潮水,一波波襲來,讓蒼鷹難以招架。
熬鷹人自有一套智慧,采用著古老而有效的“車輪戰術”。每當一位熬鷹人的體力達到極限,便會有另一位接替上來,一壺熱氣騰騰的濃茶成了他們提神醒腦的秘寶,繼續著這場意志與耐力的較量。
李居安心中暗自慶幸,自己做出了明智的選擇。沒有將這只蒼鷹帶回喧囂的屯里,而是直接帶到了這片遼闊無垠的牧場,與鷹屯中的高手趙炮并肩作戰,共同熬鷹。趙炮對他而言,如同一顆定心丸,讓他的內心多了幾分踏實與安定。
當初老趙慷慨應允傳授的馴鷹絕技,此刻正等待著兌現。
李居安問老陳要來一支墨水筆,撕了一張信紙,提筆,寫起一封簡單的口信去傳話。他喊來花耳,塞到花耳的狗項圈下面的系帶上,折了折。
然后他拍拍花耳的屁股,叫白蛋子,花姑娘先陪著花耳回李家自建樓,給媽和林梅傳個話回去。他可能要在這片小住個幾天,能鷹穩定了再回去。
他選花耳,一來是花耳曾經是舊頭狗,又是一頭老狗。性子沉穩不說,認路的本事也很靠譜。花姑娘和白蛋子,是跟著花耳一道被買來的幫狗,這兩條圍獵劃水的很,沒滑溜就不錯了,陪著花耳回去,他也放心。還有一條一起買來的是黑虎,黑虎勇猛,能出力,他留了下來。
就這么著,三個人輪番車輪戰,熬這兩頭亞成年蒼鷹。
在那三四天漫長而煎熬的時光里,幾人輪番上陣,勉強支撐著疲憊的眼皮,而那對蒼鷹,既未沾滴水,也未嘗吃一口肉,它們的眼神逐漸從銳利變得黯淡,仿佛耗盡了所有傲氣,再堅持下去,怕真要化作風中殘鷹了。
此刻,蒼鷹的眸光里已不再有往昔的凜冽,望向熬鷹人的眼神,溫順得如同初春里無助的小白兔,可憐兮兮,被整的心力憔悴。
李居安瞪圓掛著黑眼圈的眼睛,仔細看著蒼鷹,說道:“這回可算是熬好了吧。能吃肉了不”
熬鷹人辨識蒼鷹馴順與否的方法,樸素而古老,僅以一塊鮮美的羊肉為試金石。輕輕地將這嫩肉置于蒼鷹之前,靜觀其變。倘若它終肯低下那往日高傲不屈的頭,從熬鷹人的掌心輕巧啄食,那便是它內心防線崩潰,甘愿歸順。
若蒼鷹仍倔強地拒絕這份來自人手的饋贈,那便意味著熬鷹之路沒有結束,如此往復,直至其心意轉變。
趙炮從獵獲的小巖羊身上割下一片精肉,那肉質之鮮嫩,連他自己都舍不得輕易品嘗,這幾日里,金雕已享用了不少。而今,他卻毫不吝嗇地割下這一小塊,只為試探蒼鷹的心意。
他把羊肉遞到李居安手中,說道:“試試看去。”
李居安緊握一塊鮮嫩的羊肉,觀察這兩頭蒼鷹。蒼鷹早已筋疲力盡,饑腸轆轆,但求生的本能與欲望卻越來越強烈。他心里也有點沒底,要是蒼鷹寧死不屈,這可真是一夜回到解放前,他還得繼續熬。
一塊肥美的羊肉送上。稍微大一圈的蒼鷹,早就沒了睜開眼的力氣,瞅著氣息奄奄,只有進的氣沒出的氣,壓根沒瞅羊肉一眼。
趙炮拍了把大腿,低聲喊道:“壞了,這頭還得接著熬。”
老陳聽得心里咯噔一驚,還得繼續?這頭鷹瞅著都能斷了氣,這心性也太熬了,狂得很,真的是熬死也不肯低頭。
趙炮看法不同,他說道:“沒有熬不成的鷹,有那就是還不夠餓,不夠困!就得繼續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