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昭云苦笑中蘊含著難以言喻的苦澀,晶瑩的淚水順著她精致的臉頰緩緩滑落,仿佛是夜空中斷線的珍珠。
“陸家的族譜,那份沉甸甸的歷史見證,便是鐵證!只是,我也是在兩日前,恍如晴天霹靂般得知,那泛黃紙頁上清晰記載著的,僅有陸侯爺與外室所誕下的陸南汐,而我與侯爺血脈相連的孩子陸知鳶,卻如同被歲月遺忘一般,無跡可尋。”
她的聲音中透著難以抑制的哀傷。
私藏外室并默許其攜子歸京,這不僅僅是對綱常倫理的挑戰,更是對皇權威嚴的踐踏。
一個家族,若無正出之女,反倒是庶女先行于世,這等聞所未聞的怪事,即便是在風氣較為開放的燕州,雖無明文禁令,也是尋常人家絕不敢觸及的禁忌。
無婚姻之盟便有子嗣,無疑是家風敗壞的標志;正室膝下猶空,偏室或侍妾卻已珠胎暗結,這對于女方家族來說,無疑是奇恥大辱。
陸鳴的這一行為,確乎是太過分了,挑戰了道德的底線,亦觸動了皇家的敏感神經。
帝王聽聞此事,龍顏震怒,手中精致的茶杯猛然間被一股無形的怒氣震落在地,瓷片四散,茶水飛濺。
隨即,他抬手示意身旁的太監,沉聲吩咐:“即刻傳旨,宣陸鳴速速進宮,朕要親問其詳。”
一旁,謝家的兄弟二人同樣怒火中燒,然而在天子威嚴面前,他們不敢有所表露,只能暗暗捏緊拳頭,指節發白,內心的憤怒與不滿如沸騰的巖漿般洶涌。
“你所受之冤屈,朕心知肚明,定會為你討回公道。然而,和離并非小事,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帝王語氣中帶著幾分勸慰,“你是侯府的正妻,無論陸卿在外如何風流,那些女子都不能撼動你的地位。如若你不便出面,朕可以命皇后替你處理此事,尋個由頭讓那女子離開陸府。至于族譜之事,改寫亦非難事,抹去陸南汐之名,換上知鳶即可。待到知鳶成年,朕與皇后將親自為其主持大局,屆時,誰還會質疑她作為侯府嫡女的身份呢?”
“陛下厚愛,臣婦銘記五內,但真正的君子應當成人之美。臣婦雖不敢妄稱君子,但也無意成為陸侯爺的絆腳石,強行拆散他們。陛下可能不知,陸侯爺前往北渭,正是為了那位叫宋綰綰的女子。他們之間的情感深厚,令人動容,臣婦實在無由橫加干涉。”
“更何況,宋綰綰已為陸侯爺誕下了一對子女,延續了侯府香火,如今提出和離,既是對侯府未來的考慮,也是對老侯爺的一個交代,望陛下恩準。”
面對謝昭云的堅持,帝王輕嘆一口氣:“你真的決定要與陸卿走上和離這條路?”
謝昭云昂首,淚光閃爍間,眼神異常堅決:“是的!自幼我便是個認死理的人,無法勉強自己留在一個不再愛我的人身邊。我不愿在這深宅大院中,日日為爭寵而泣涕漣漣。臣婦的心志,本就不局限于這后院之中,更渴望能在尚有力氣的時候,隨父鎮守邊疆,為皇上,為我們燕州的黎民百姓守護住這片土地的大門。”
說著,她跪地懇切地請求:“陛下,臣婦不愿此生虛度,卑微而活。”
帝王眉頭緊鎖,眼前這位堅強的女子,讓他依稀看到了十年前那位不諳世事終日笑容燦爛,騎馬舞劍的紅衣少女的身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