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豹被浩蕩劍氣驚醒,抬頭一看,只見仙境荷塘,滿塘的荷花已經有半數枯萎。
山鬼迎風獨立,手持斷劍,很久很久。
長風穿過她的發絲,牽起滿頭情仇。她飄然一步,重新回到軒謝,甩手一劍,將無鋒合進劍鞘。
“我不會讓你去送死。”山鬼低頭,發絲垂落,神情溫柔,輕輕吻了白澤的額頭,“我說過,我會把我的所有,全部給你。”
“吼。”赤豹焦躁地叫了一聲,起身奔向荷塘。
紋貍趴在荷葉桌上,眼睜睜看著綠瑩瑩的光暈在山鬼身上浮現,越來越亮,越來越亮,直到將整個水榭都包裹其中。
赤豹鉆了進來,一口咬住山鬼的衣袖,把她往后拽,試圖阻止它的主人。
“赤豹,你要阻攔我嗎”山鬼神色說不出的悵惘,“可來不及了啊。我等了一百年,我的命,已經到盡頭了啊可我不想就這樣離開,我還要親眼看到李牧之去死。”
她的發梢,一寸一寸變得雪白。
赤豹松開口,眼神震驚而呆滯,最終變成驚恐。
“嗚。”紋貍哀鳴一聲,怔怔地看著山鬼。
這一夜,星斗的光輝都被荷塘熒光蓋下。綠光整整吞滅了一夜,直到天明,才逐漸散去。
“唉”遠處山峰,一道蒼老的身影喟然嘆氣,“結束了嗎這般算計,因果疊加,也不知日后,對你是好是壞。”
說罷,御氣而去,瞬間遁行百十里。
白澤醒來,已經是三天后。
他睜開雙眼,秋陽溫馴,坐在竹椅上,軒謝依舊,不見伊人,荷塘卻是莫名毀去一半,景色陰陽參半,有種生命與死亡一線之差的病態美。
“山鬼姐姐”白澤起身,忽然察覺體內真氣渾厚,驚疑一聲,閉目凝神,隨后睜開雙眼,大叫一聲,“苦海六重天”
這怎么可能只是睡了一覺,醒來居然連破兩重苦海而且丹田氣海還在瘋狂運轉,那個漩渦流速極快,氣海儼然還在劇烈擴充
“這”白澤忽然想起他醉倒前山鬼對他說的話,心里一驚,這等異變,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傳功
“我會把我的所有,全部給你。”
山鬼的話仿佛近在耳邊,白澤很清楚傳功意味著什么,他腳步錯亂,不慎推倒荷葉桌,跌跌撞撞地跑上木橋。
“山鬼姐姐”他大叫一聲,聲音傳出很遠,卻聽不到回應。
白澤慌了,也是無意間低頭,他赫然發現自己在水中的倒影,額頭眉間,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枚翠綠的棗核狀印記,仿佛天眼。
“你這又是何苦”白澤苦笑,他隱約之間,已經猜到什么,“不是他讓我來的啊,我都說了,這把劍,是我在那個無名洞窟中撿來的。”
更何況,要殺九州劍仙李牧之,談何容易將希望寄托在一個無名小卒身上,你究竟在這百年里,經歷了多少絕望,才能做出這等荒唐的寄托
白澤失魂落魄,走出荷塘。
山谷的瑤花,已經在做最后的綻放,生機斷絕。
“你醒了”谷間茅屋,山鬼靜靜坐在搖椅上,赤豹和紋貍全都不在她身邊,白澤看見她滿頭青絲已成白雪,翠綠色的眼眸也已是枯萎的靈泉,心疼不已。
“你這又是何苦”白澤說。
“你答應過我,要為我烤兔子,烤魚。”山鬼輕輕一笑,面容卻是疲倦。
“我白澤答應過的事,一定兌現。”白澤默然良久,轉身,“你等我。”
“等不到啦。”山鬼心說,卻并沒有阻止白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