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陽城境內人口逾百萬眾,城西更是繁華。雇傭兵在這里扎根,買賣生意。這都是群刀口舔血的狠人,而和狠人做生意,最是爽快,畢竟賺了錢就得花,不然等下次,誰知道下次還能不能活著回來
所以城西酒家青樓茶館,是最多的。而今,飄香閣雅間里,就有一人飲酒聽書,閑觀世子縱馬世家,殺人放火。
飄香閣是城西拔尖兒的酒樓,一壇十里飄香,遠近聞名,喝了沒有說不好的。說書人也是酒樓東家花大價錢挖來的,說的是北境國戰,一張書案,一套白玉茶具,一口驚堂木,先生端坐在酒樓最顯赫的說書臺上,激揚文字,將七十年前那一場驚天泣鬼的國戰娓娓道來。
說書臺下擺滿了酒桌,可稀稀疏疏沒幾個人還在聽,都奔到酒家門口,如圍觀世子怒殺人的奇觀去了。
先生卻很淡定,喝了口茶,繼續說書。說的恰好是國戰尾聲中,晉國上將軍先軫,那個被大周武王美譽“百年難遇之將才”的國戰第一戰神,領兵入獨山余脈,要兵臨河陽,再破虎牢關的那一段。
閣樓雅間,余幼微繡口一張,又是一杯美酒入了喉嚨。她聽說書人的聲音力透紙背,輕瞇魅惑獨絕天下的眼眸,玫瑰逸彩,巧笑嫣然。
車夫抱劍,不知自家主子忽然來的這閑情逸致是怎么回事。明明到了商會門口,卻家門不入,帶他來到了這么個地方,是要看世子大開殺戒嗎
蓑衣劍客不懂,這樣的小場面,主子見得多了,怎么還有興致
“酒是好酒,比邯鄲的醉頭陀毫不遜色,一壺十金,不差。”襦裙少女忽然說,聲音像慵懶的貓,百爪撓心,讓人心醉,“說書人說書,飲酒人飲酒。飄香閣品味不差。”
她一連用了兩個不差,想了想,又說“你說,今日世子馬踏世家,會不會很快,就成為說書人口中的故事,說與世人聽”
可惜車夫是個聾子,他聽不見。
連破杜府三道門,第四道門,世子總算受了點阻攔。
“我說怎么一路盡是貪生怕死之徒,原來杜府死士,都被集中在內府了啊。”慕辰縱馬在前,身后就是陳登,慕輕靈和白澤。
世子看著第四道門領頭的儒衫文士,年約四旬,是這一代家主長子杜晦。慕辰早年聽說,杜儲是個有意思的老頭,大兒子出生天黑,所以取名叫“晦”,次子出生天明,所以取名叫“明”,倒是世家中頗有趣味的風雅之事。
帶兩百死士守第四道門的,正是曾拜師齊國稷下學宮的儒劍杜晦。
可兩百死士對八百輕騎,勝負生死,就是個稚子也能看出來。所以慕辰絲毫不慌,傲氣十足,高坐馬上,將手中黃山拿給杜晦看,出聲道“敢問眼前文士,可識得此劍”
杜晦眼神抖了一抖,可還是面色如常,道“認得。”
“那你可知,此劍主人,如今何處”慕辰覆甲冷笑。
“犬子失德,被小人攛掇,行險于郡主,當死。”杜晦一把儒劍在手,五指卻不如他語氣那般輕松,緊握起來。
白澤嘖嘖稱奇,早就聽說儒門內圣外王,修的是圣人之道,斷情決義,沒想到今日一見,還真有那么點意思。
“哼,好一個被小人攛掇”慕輕靈拍馬上前,祭出燦紅飛劍,旋與指尖,俏臉清寒,喝問“你的意思,是你那弟弟,就是攛掇杜遷對我下手的小人了”
“郡主何必咄咄逼人”杜晦聲音平直古板,“如今舍弟與犬子都死在你手中,即使他們一步踏錯,你心中怨恨也該消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