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樓,酒肆,賭場,勾欄……應有盡有,燈火通明,酒客的吆喝聲,妓女招攬賓客的浪笑聲交織在一起,構成了熱鬧的夜生活。
“真是讓人難以置信,這青川縣城這么熱鬧,就連改造前的齊州城也不能比擬啊!”
隨行的一眾軍卒,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這熱鬧繁盛的小城。
由于山路阻隔,此城又藏匿于大山深處,每年北莽鐵騎掃蕩都不會光顧這里。
每年都有逃避兵禍的百姓逃至此城,然后成了此縣的子民。
方大同搖著頭嘆道:“豪族富賈的嬉戲奢靡,并非真正的繁盛,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你們看看,那些出入青樓酒肆,賭場勾欄的賓客,全都穿著長衫,戴著方巾冠帽,甚至還有絲綢,根本不是貧民百姓的穿戴。”
此時,另外一名軍卒也出聲附和道:“方長史說的話太對了,你們看那些亮堂堂的燈籠陰影處,各處墻角落,到處都是衣衫襤褸,卷縮成一團,瘦骨嶙峋無家可歸的凄苦百姓。”
眾人再細看,果然各處陰影角落里都卷縮著凄苦可伶的老人與年幼的孩童,一個個瘦骨嶙峋,衣不遮體……
一個醉醺醺的大漢頭戴員外帽,手上戴著扳指,剛從酒肆里出來,一手提著酒壺,一手持肥膩的烤雞,身后則跟著兩名持刀劍的護衛。
大漢一口酒,然后再大口撕咬烤雞,一路跌跌撞撞,罵罵咧咧的朝著不遠處的青樓而去。
沒啃兩口的烤雞,還有酒壺,又被他隨手丟棄,人則被浪笑不斷的老鴇攙扶進了青樓。
還盛有些許酒水的酒壺,大半只啃剩的烤雞,頓時成了十幾雙眼睛虎視眈眈的獵物。
附近各處陰影角落里,猛的竄出一個個衣衫襤褸,身子佝僂的老者,仿若狩獵的鬣狗,為了獵物而相互撕咬扭打在一起。
就在此時,不遠處街道上巡邏的衙役,更夫,一個個手持木棒飛奔而至。
砰砰砰!
一根根木棒重重的砸在瘦骨嶙峋的老漢身軀上,仿若驅趕搶食的野狗,不少人都被打得一邊嘔血一邊踉蹌四散逃奔。
“垃圾!”
“野狗,好好呆在陰暗的角落里,不要驚擾了貴人出行,更不要影響貴人的心情。”
其中一名年老體衰的老漢,被敲擊了兩木棍后嘔血不止,嘴巴里撕咬到了一小塊雞屁股,鮮血沾染其上,卻不舍得吞咽下去。
手腳并用,朝著左前方一處陰影角落慢慢的爬行,身后留下一條血淋淋的痕跡,仿若蝸牛爬行過后留下的粘液。
“哇!”
一道驚慌失措,又茫然無助的大哭聲傳出。
“爺爺,爺爺你快回來,小石頭不餓,一點都不喜歡吃雞肉,你快回來……”
一個腦袋大大,身子瘦弱矮小的孩童,看著爺爺奄奄一息的朝著自己一步又一步堅定的爬來,滿臉的驚恐與悔恨。
他大概才四五歲,站在黑暗中,干瘦黑巴的小手仿若雞爪子朝著光明處伸去,心里卻牢牢記著青川縣城的規矩,就連半截手指頭也不敢探出陰影的界限。
膽小,懦弱,恐懼!
眼睜睜的看著年老的爺爺朝自己一步一步爬來,凄厲的大哭,淚水順著黑黝黝的臉龐流淌而下。
燈光就像一條界限,光明處屬于富人商賈,屬于自由人,而黑暗陰影處則屬于無產者,他們沒有房子,沒有土地,就連賣身為奴,豪族都不收。
他們年老體衰,幼小無助,甚至疾病纏身,要吃要喝卻連半點價值都榨不出來了。
就像腐朽的落葉,就像蛆蟲,在陰影黑暗中自生自滅。
前提是不能驚擾大家,不能踏出陰影處,若是身體快不行了,就自行悄悄的出城找處荒野等死,否則貴族老爺們會憤怒的放狗將奄奄一息的等死者啃食……
“大人,這個小雜種怎么處理,他大吼大叫的擾亂了大家的清凈?”
為首的衙役,頭戴黑色冠帽,腰佩雁翎刀,淡淡的說道:“違反了規矩就得嚴懲,將這老狗與小雜種帶出城外,處于狗刑。”
那種輕蔑的姿態,就像隨手驅趕了一只嗡嗡亂飛的煩人蒼蠅,完全不足一提。
“慢著!”
旁觀了這一幕的方大同,心里的憤恨快要焚燒起來了,毫不猶豫的沖了上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