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爺的欣賞之意,溢于言表:“從當初生擒宇文皇子到現在的四面慶歌,一樁樁一件件,哪一個不是亙古未有之奇功?本宮斷定,這些詞語會流傳千秋萬代,比我,比父皇,都要存在的更久。”
“殿下何出此言?”
僧人輕輕落子:“有貧僧在,殿下也未必不能千秋萬代。”
“老姚啊。”
太子爺放下筷子,嘆息道:“本宮從來沒有跟父皇一樣,追求那虛無縹緲的長生之路,我只是想做好這一世之功。連年征伐,戰亂不斷,貪官污吏橫行,武館宗門欺凌百姓,這天下,該整治了!可是沒辦法再往上走一步,本宮終究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黑衣僧人問道:“所以,殿下認為,接下來是守虎牢、據萊州,亦或者是大祭之后,直接撤回邊境,另擇他日?”
“割據起來,至少打上兩年之久,國庫里的銀子也不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這四十年,好不容易才攢下這些家底,真要是打上個兩三年的時間,恐怕十年都緩不過來,更別說后續還要應對北邊的蠻族。撤走的話,下次機會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
太子爺下定決斷道:“堅守虎牢關,值得一試,能不能守得住,暫且不提,本宮只想問一句,成功收復三州之后,在紫薇山上,有多大的勝算?”
“在京城,贏不了。”
黑衣僧人盤算道:“但是在紫薇山上,我們也只有七成勝算,并不能保證必勝,殿下可以仔細考慮考慮,現在反悔,來得及。”
聊到這里。
太子爺沒有再說話,而是看著棋盤,沉默地吃起飯菜,一直到把小半碗米飯吃得干干凈凈,又拎起茶壺倒入碗中,把僅剩的一點兒油水混合著茶水統統喝進肚子。
他放下碗筷,緩緩拿起黑色棋子,再最后兩秒的猶豫后,重重落下手中棋子,整個棋盤都跟著震顫:“既然要下棋,就下到底吧!”
……
昆侖山。
洞天福地。
這里本是一個天然山洞,多年前隆慶皇帝游山玩水時,曾在山洞內小憩,也就是在這座山洞里面,皇帝陛下夢到仙人。
此后。
隆慶皇帝就開始安排工匠,把山洞改造成一座隱蔽于山體之中的行宮,并且每年都會來這里住上一段時間。
“陛下!”
司禮監掌印太監黃鴻,拿著奏章匆匆而來:“東境的戰報。”
隆慶皇帝穿著一身看似樸素,實則用料極為講究的道袍,在聽到太監的話后仍舊盤膝閉目,沒有給出任何反應。
黃鴻十分有默契地輕聲念誦。
無非是重復虎牢關的事情。
結尾時,他總結道:“守虎牢關風險極大,但相對應的,收益也極高。目前,房將軍、太子殿下,都贊同這個策略。殿下在折子的上的原話,是——‘兒臣愿親臨戰陣,即便以身殉國,也要光復大盛江山,完成父皇在紫薇山封禪的夙愿’。”
聽到這里,隆慶皇帝才終于輕笑兩聲:“朕的這個兒子,打小就孝順。”
“陛下,那……”
黃鴻低聲問道:“這一仗,怎么打?”
“就按照他們說的打。”
隆慶皇帝的聲音古井無波:“你告訴他們,就算虎牢關失守,也要給朕不惜一切代價打下去,朕也不要什么傷亡數字,朕只要紫薇山。另外,孫象宗的下落有了嗎?”
“回陛下的話,沒有。”
黃鴻垂首道:“自從擴軍之后,就再也找不到他的蹤跡。”
“那就把房青云也塞到虎牢關去。”
隆慶皇帝平靜地說道:“朕就不信,這個房青云殘廢以后,手里就一點兒手段都不剩下,正好也借著這個機會,逼他拿出來用一用。”
“房青云去,的確合適,那陳三石還用跟著去嗎?”
黃鴻小心翼翼地提醒道:“您之前不是說,陳三石有待成長,將來是用來做大事情的,要是折在虎牢關,豈不是太可惜了點?”
“紫薇山就是天大的事。”
隆慶皇帝不疾不徐地說道:“哪怕只拖兩個月,也算是陳三石死得其所,朕自然會妥善安置他的家屬,給他追封謚號。”
“奴婢明白,這就去安排。”
……
昭通府。
觀音廟門前。
一男一女攜手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