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霍聽潮每日入宮伴駕,南陳帝也每日回憶一些以前的事情。
此時他所說的舊事先前其實已經提過很多遍了。
但今日他又提了起來。
霍聽潮沒有出聲,慢慢撿著棋子放回棋盒之中。
南陳帝沉默了片刻后,又開了口:“皇姐對朕很好,讓人教朕讀書,教朕練武,朕犯懶她也從不生氣。
她說好吃懶做貪玩都是人之本性。
天生就喜歡學文習武,能懸梁刺股吃遍苦頭的人才是怪胎。
她說朕是個皇子,生來就有尊貴的身份,還有那么多的皇兄去做事,我就算不做事,吃吃喝喝睡睡玩玩,也沒什么。
一輩子快快樂樂挺好的。
朕深以為然,也想著,能快快樂樂地過完一輩子呢,誰知道……皇兄們為了皇位搶破了頭。
一個個不是死就是傷。
大臣們就推薦皇姐做皇太女繼承皇位,可她又要去云游,拿著父皇的遺詔將我扶上了皇位。”
南陳帝長嘆一聲,面容哀傷,“朕哪是做皇帝的料?朕一點也不想。”
然而只有他了。
他又不愿意皇姐失望,所以硬著頭皮登上帝位。
如今這帝位一坐二十多年,權力沒有讓他感到快樂,朝中那么多大小繁雜的事情,只讓他覺得頭疼氣躁。
南陳帝又幽幽開口:“皇后這些年,為朕分憂不少啊,望舟,朕知道你對她多有不滿,但是念著她這么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你莫要和她太多計較,可好?”
霍聽潮微微一笑:“我自然不會和皇后計較。”
是枉死的冤魂、朝不保夕的百姓必須和皇后計較。
南陳帝自是聽不出他話中別意,哈哈一笑:“你這個小子清修了這些年,性子沉穩多了。
到那山中清修可舒爽嗎?朕也有點想去了。南陳境內還是有幾座風景不錯的名山的,每日攀山看景,釣魚飲食……
想想真是別有一番滋味啊。”
南陳帝目露向往,看那神色是真的很想去。
不過只短短片刻,南陳帝又是一笑:“等吧,等再過幾年,太子再大一點,朕把江山徹底交給他,朕就去。
到時候還要靠你輔佐呢。
想當年,他跟在你的身邊學到了不少治國方略,但是到底是幼嫩,沒你那般厲害。
對了,你和龍騎軍北境出事后,他傷痛的大病一場,太醫都說救不過來了,朕看他臉白的沒有一點血色,氣若游絲的模樣,
朕也以為他真的活不了了,甚至做了最壞的打算。
卻沒想到,他又醒了過來。
因為那場病,他后來落下了痼疾,再不好練武了,身子也文弱了起來,哎……”
霍聽潮指尖捏著棋子,似隨意一問:“是病么?”
那日太子為太子妃不孕之事去見他,他摸過太子的脈搏。
所謂大病之后落下的痼疾是一種毒,和他當年與大靖人動手之前所中之毒一模一樣,這中間有多少曲折?
眼角余光掠過那黃色帳簾外面有人影晃動,霍聽潮抬眸看去。
一個小太監。
是霍家放在宮內的眼線。
霍聽潮垂眸一瞬,看向南陳帝:“陛下,我去更衣。”
“好啊。”
南陳帝一擺手,“你去吧,等你回來咱們不下去了,咱們聊會兒天。”
聊聊那個阮江月,聊聊終身大事。
他想皇姐如果還在的話,肯定想看她的孩子娶妻生子,既如今皇姐不在,那他這做舅舅的,自然要放在心上了。
霍聽潮起身退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