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勞多得,少勞少得,不勞不得?”蕭沐衡喃喃念叨著這句話,同時也在盡可能的理解這句話所包含的深意。
“不錯。就拿你景國來說。正可謂是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四海無閑田,農夫猶餓死。”
“陶盡門前土,屋上無片瓦。十指不沾泥,鱗鱗居大廈。”
“再又是老農家貧在山住,耕種山田三四畝。苗疏稅多不得食,輸入官倉化為土。歲暮鋤犁傍空室,呼兒登山收橡實。西江賈客珠百斛,船中養犬長食肉。”
“也能是半夜呼兒趁曉耕,羸牛無力漸艱行。時人不識農家苦,將謂田中谷自生。”
“你們這些達官顯貴,豪強士紳一不勞作,二不耕耘。但農人辛苦一年的大部分收入都被你們無情掠奪。掠奪完后也就罷了,你們還要賤兮兮的稱呼他們一聲泥腿子。仿佛能掠奪你家的財富還是一種天大的恩賜一般。方某不經要代那些農人問一聲。憑什么?”方諾語氣森然的說道。
蕭沐衡聽后沉默不語。不是他不知道該怎么反駁。而是到了這種理念之爭的程度他反駁也是沒有任何意義的。繼續下去無非就是陷入無止境的爭論罷了。但最終的結果都是誰也說服不了誰。畢竟他是景國的最大受益者。贊同方諾就等于否定自已。這對他來說是無論如何也是無法接受的。
因此最聰明的辦法就是不去爭論,點到為止。
“如果你是王,你能做到御下子民人人平等咯?”蕭沐衡很聰明,直接把問題扔回去。
“不知道。理想是理想,現實是現實。一個理念光我一人認可是沒用的。要是這世上人人都崇拜強權,都推崇力量。那就算我再怎么努力也是徒勞無功。有些人造反他并不是沖著改天換地去的,他想要的無非就是取代上一個強權成為一個新的強權而已。人人都痛恨強權,但又人人痛恨自已不是強權。人人都討厭被人壓在身下。但又痛恨自已不能把別人壓在身下。”
“一個又一個輪回反復。屠龍少年終變惡龍。這其中有本質上有區別嗎?沒有,對廣大百姓來說無非就是換了個主子罷了。他該繳的稅照樣得繳,該服的徭役也一天都不會少。陛下的蕭氏也是造反出身。那方某請問陛下現在的這個景國和之前的那個景國有什么根本性的區別嗎?”方諾肅聲道。
“既然你明知道實現不了,那這一切豈不就是一些虛妄的空談?”蕭沐衡笑道。
“虛妄也總歸有一天會照進現實。人生很短,在一個人有限的生命里或許看不到什么太多的改變。但歷史很長。長到足矣改天換地山河異變。現在做不到不代表以后做不到。只要有人曾經種下過這樣一顆種子,我相信終歸有一天在時間長河的澆灌下長成一棵蒼天大樹的。到了那時,所有陛下現在認為理所當然的一切都會隨著大勢的滾滾碾壓而徹底被掃進到歷史的垃圾堆里去。如果這世上真有投胎轉世一說,且投胎后的概率完全隨機。那方某請問陛下你愿意投胎到現在這個世界然后大概率成為一個泥腿子?還是投胎到一個人人平等多勞的得不勞不得的公平世界?”方諾攻心道。
蕭沐衡沒有傻到去回答方諾這個問題。而是直接問道:“也就是說,你的這些理念將會成為蕭封岳的學習模板咯?”
方諾莞爾一笑道:“岳封自入我門墻后我還真沒認真教過他什么。但唯獨只教過他一件事。那就是爾俸爾祿,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難欺。若是陛下覺得方某和你理念不合大可把岳封召回。方某絕不會因此而遷怒陛下。”
蕭沐衡聞言眼神極為認真的盯著方諾卻又一言不發。看得方諾有點心里發毛。
“陛下你盯著我看是什么意思?這個選擇很難嗎?常言道道不同不相為謀。很多事情真不需要勉強。”方諾說道。
蕭沐衡嗤笑一聲道:“寡人在想把蕭封岳交給你是不是個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