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精于掌功,如此近的距離,猝然出手時,很少有人能躲得過去。
吳三沒有躲。
在朱峰回過神時,花無賴那一只女子似的手掌,已輕輕搭在了吳三垂在床邊的手腕脈門上。
花無賴并不精于醫道,但基本的醫理脈象尚能辨別出來,吳三的脈象虛浮如游絲,確實是吊著一口氣的狀態。
吳三又低咳了一聲,花無賴收回了手,為自己的舉動輕飄飄找了個借口:“我分辨不出吳掌柜中的是什么毒,但吳掌柜放心,不論是什么毒,有大快人參的‘三葉一花’,都能先壓制下去。”
他松手,對朱峰道:“我去廚房將那三片大快人參的葉子調配一下。”
然后花無賴后退。
很自然的后退。
朱峰不明所以,點了點頭,正要應一聲‘好’。
變故便是此時發生的。
吳三垂首咳嗽的幅度突然變了。
方才還佝僂如蝦米的脊背瞬間繃直,咳聲里混入一聲機括輕響——是從他纏滿麻布的左臂傳來的。
花無賴退到第三步時,吳三的‘傷臂’已如毒蛇昂首。
麻布崩裂,露出寒光凜冽的臂弩,三支淬了毒的短箭直指花無賴眉心、心口,左腿!
“小心!“朱峰的驚呼慢了半拍。
在這半拍的時間里,花無賴依然在退。
他的輕功一向很好,甚至比引以為傲的掌功還要好,他使的是會主長孫小憐親傳給他的‘一鶴出世,二鶴升仙’的‘鶴神功’。
所以花無賴的退不是尋常的退。
他左腳尖點地時如白鶴亮翅,白衫大袖“嘩“地展開,恰似鶴羽蔽日。
第一支射向他眉心的弩箭擦著他鬢角飛過,帶起的風掀動幾根發絲,發絲斷處泛起幽藍——箭鏃上的毒顯然是見血封喉的劇毒!
吳三的瞳孔收縮了。
他分明看見第二支射向花無賴的箭即將穿透白衫,可那道急退的白衣身影倏然折成不可思議的角度。
像是仙鶴曲頸汲水。
花無賴的脖頸幾乎貼到膝蓋。
所以那瞄準上半身心口的第二支弩箭釘入他身后的墻壁。
最要命的是第三箭。
最最要命的是,房屋本就不大,花無賴已退無可退。
于是退無可退,避無可避時,花無賴忽然旋身踏壁,右足在土墻上一蹬,白灰簌簌落下間,他竟如鶴舞云間般倒翻而起,袖袍一卷,箭矢落入袖中,忽有金鐵交擊之聲響起,然后是刺耳的裂帛聲——右手那半截長袖倏然炸開!
半截手臂露了出來。
帶著少年人伶仃感的手臂。
花無賴的手微微蜷縮,曲起的指節,像是鳥喙。
三截短矢,‘當啷’落地。
“鶴神功的‘亮翅’‘曲頸’‘踏云’三式果然精妙!”
吳三一聲贊嘆。
花無賴很想回一個笑。
他還年輕,年輕人更應該笑對人生。
這是會主長孫小憐對他說的話。
可他笑不出來。
他沉凝著,咬牙道:
“好個‘三關箭’,好下作的‘算無遺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