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傷聲音逐漸凄厲,字字泣血。
龔俠懷道:“是因為我被定為了‘逆賊’,結果也牽連了你們。”
趙傷抬起頭,一雙通紅的眼死死盯著龔俠懷:“大哥,錯的是那些自己屈了膝,也要把別人的脊梁骨打斷的狗雜種!他們怕有骨氣的人站著,就襯得他們矮上一截!”
“割淮北,納歲貢,連臨安龍椅上都是軟骨頭,宋廷前路何在?”
他聲聲質問,將累日的怨憤一股腦地宣泄了出來。
“大哥,我要去臨安,刺殺奸相!”
“八弟。”龔俠懷長吁一聲,“奸相豢養著不少親衛高手,本就難以近身,更何況如今蒙人金人都虎視眈眈,朝廷動蕩,只會給餓狼撲食之機。”
“大哥,你的腿成了這樣,是在牢里傷的嗎?你不怨嗎?”
趙傷不等龔俠懷回話,咬牙切齒道:“你不怨,我怨!”
“……八弟。”龔俠懷忽然轉移了話題,“你知道這艘船通往哪里嗎?”
趙傷沉浸在情緒之中,緩了一緩,方道:“通往何處?”
“通往泗州方向。”
龔俠懷道:“北伐之后,泗州本已完全收復,卻又因嘉定合議,將淮北割據給了金人,過了邊防線,就是一腳踏入了金人占據的地界。”
“大哥……”趙傷不敢置信道,“你要逃去金國?”
龔俠懷苦笑道:“不是逃金,是投金。”
趙傷雙手一松,放下了龔俠懷的前襟,怔了半晌才道:“不可能,你在騙我。”
“我不僅要投金,還想要帶你一起。”
龔俠懷的話在趙傷耳中越來越離譜。
這時,門‘吱呀’一聲被推開,蘇夢拎著食盒走了進來,一臉無奈。
“龔大俠,你說話能不能有點鋪墊,你是真想讓你兄弟給你抽冷子來一刀啊?”
龔俠懷輕聲一嘆:“是我的錯。”
趙傷撿起自己的刀,用衣袖抹了把臉,即便龔俠懷說出這樣的話,他依然愿意聽對方說出一個理由。
蘇夢將食盒放在桌上,沖著窗戶喚道:“王兄,過來開會了。”
窗戶被推開。
王虛空撓了撓臉頰,一臉訕笑地翻窗進來。
很顯然,蘇夢和王虛空都放不下心,這兩人一個門外,一個窗外,時刻關注著房里的狀況。
“幸虧這艘船上的現在算是‘自己人’了,不然你這聲音還真是掩不住。”
蘇夢一邊擺放餐食一邊道:“大晚上的沒什么熱食,給你隨便搞了點吃的墊墊,咱們邊吃邊聊,在這方面你們得聽我的,我可是行家。”
趙傷眨眨眼,老老實實地坐了下來。
四人圍著方桌坐成一圈,蘇夢把筷子往趙傷面前一放,‘噠’的一聲,像是說書先生拍了響木,為自己起了前奏。
“猶記當初,我,龔大俠,王兄三人于河邊論前路,我說,逃亡海外是上策,可惜龔大俠不愿走這上策,下策嘛自然是最無奈時再選,就不多提,話歸當前,去金國屬于什么策呢?”
“朝廷將龔大俠歸為逆賊,那我們就干出一件轟轟烈烈的大事,讓所有人知道,他們錯冤了好人,要讓朝廷不得不認下自己的錯。”
“去金國,便是梟首明志之策。”
蘇夢說到這里,頓了頓又道:“我本來覺得這是一去不復返之策,但龔大俠要改成這樣,他有文化,聽他的。”
趙傷反應了一會兒,才道:“所以,我們要詐降投金?”
蘇夢道:“降?啥叫降?硬骨頭是裝不了軟骨頭的,我們只需要做好自己,自有人過來遞梯子。”
她嘴角的笑有幾分譏諷:“被污蔑折辱,被殘害手足,一路顛沛至敵國……你們豈能不恨宋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