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歌聲。
飄渺的歌聲刺破了死寂的空氣。
那歌聲起初極輕,像是采蓮少女在十里外的蘆葦蕩里哼著俚曲。
雷誓舞皺眉四顧,想要分辨聲音傳來的方向。
聲音來自十方——不僅是八個方位,連天上,地下,都好像在縈繞著這無孔不入的聲音。
“裝神弄鬼!”
毛炸先生剛說完,忽然面色一變。
他本是雙手籠在袖中,活像個老學究,如今卻驚慌地將雙手分開,長袖抖落,自袖中甩出三條碧綠毛蟲!
毛蟲掙扎不休,被抖落在空中時,依舊猙獰著口器,一副狂躁噬人的模樣。
毛炸先生狠狠用腳碾死這三只毛蟲的同時,從懷里掏出藥瓶,連忙服下解藥,這三名豢養的毒寵居然在袖中咬了他一口!
綠色的毛蟲汁液滲入地上的干土之中,飄起讓人惡心的腥臭味道。
這下毛炸先生再不敢輕視這歌聲,疾點身上穴道,封住聽感,運功抵抗,可隨著聲音越來越悠揚,身體逐漸產生陣陣不適的麻痹戰栗之感,他額角滲出冷汗,顯然那聲音在封閉聽覺后還在起作用。
雷誓舞有樣學樣,封了聽覺,察覺到內力在經脈中紊亂滯澀,知曉用處不大,心中有了幾分懼意。
長街上,那二十名刀手的口鼻已經漸漸滲出血來,有人掙扎哀嚎,有人狂躁抽刀,他們是軍營里的好手,擅長結刀陣,內功修為算不得高,根本抵不住這飄渺歌聲里蘊含的深厚內勁。
‘怪不得大不慈悲讓大部分人先分散隱匿,原來早知道對方會出邪招。’
可這可惡的家伙為了試探對方魔音的威力,不僅派了刀手,還派了他們二人。
雷誓舞暗暗想著,雖然時間還沒到,但泄憤似的又走到絞架旁,踢走了兩層土磚。
絞架上的繩索又蕩了一蕩。
歌聲陡然轉為高昂,激的雷誓舞思維一恍,耳膜先是一涼,繼而滾燙,回過神后,臉上耳孔一片濕熱,眼前景物亦是血紅一片,竟是從七竅滲出血來。
毛炸先生亦是如此,但比他們表現的更為凄慘的卻是那二十名刀手,這二十名刀手在這歌聲陡轉尖利之后,血脈僨張,面色漲紅,有人抓撓著身體,仿佛迫不及待要為自己制造一個缺口,將身體血液的躁動釋放,也有人向天哀嚎一聲,口吐鮮血,氣息全無。
這番情景讓人瞧著頭皮發麻,宛如亂入了陰曹地府,望見眾生受刑。
便在此時,有梵音響起。
四方屋脊,八道梵音,《金剛經》偈語裹挾著渾厚內力傾軋而下,如晨鐘暮鼓直叩心神。
兩種聲潮對撞,十字長街房屋上的瓦片在聲浪中簌簌顫動。
雷誓舞和毛炸先生壓力陡減,他們知曉可以暫退左右了,臨走前又去踹那土磚,這一下直接‘嘩啦啦’踹倒了一半。
絞索在蕭猛余和丁三通脖頸勒出深深的痕跡,二人一個激靈,更加清醒了幾分,努力繃著足尖,用足尖抵住勉強能夠到的土磚。
長街之上,那二十名刀手已氣息俱無。
梵音依舊。
梵音如潮水般層層疊起,聲音愈發宏大,最后竟如霹靂雷音,震人心神,而那高昂的女聲重歸飄渺,如浪上小舟,仿佛頃刻便能被翻覆。
可是若真是梵音強,神秘女音弱,為何在這霹靂雷音下,那女子的聲音,卻依舊聲聲入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