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現在,那些畫面也越發的模糊了,不是因為年邁了,而是因為他不愿,甚至不敢去想,因為每一次回憶都是太多的痛苦,越是美好的回憶,往往帶來的痛苦就會越多,久而久之,他寧愿忘記,也許忘記才能夠撫平他內心的傷痛。
但是,在很多時候,他仍然會想起他仍然能夠想起當年的歡快,想起當年父母膝下承歡的模樣。也許正因為如此。多少年來,他一直不敢忘記這一切,盡管她的內心深處想要忘記這些痛苦。
有些痛苦又豈是能夠輕易忘記的?有些傷痕又豈是輕易能夠彌補的?
“哎,王家上下二十五口人,也就小老兒一人活了下來,你看這義民冢里,不知多少人家無一幸存,不知多少家老幼皆被其殘殺,舉族盡滅。”
看著那巨大的義民冢,王凱遠的目中含著淚,同樣顯得有些激動。然后喃喃道。
“死絕了、死絕了啊!”
“是啊,死絕了,因為死絕了,所以大家也就想不起來了……”
往往事情就是這樣。人死絕了,也就沒有人會再去記得這一切。活著的人會把所有的一切都忘記。們會忘記往昔的痛苦,他們會忘記昨日發生的一切。到最后他們甚至會認賊作父。
“只怕,再過幾十年,這天下人,就把這些全都給忘了,其實,等到咱們死了之后,誰還記得埋在這里的那些人?”
王凱遠的話,讓趙詠春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責任。再這么下去,很多人都會忘記,為什么不能趁著他們活著的時候,把這一切都寫下來,用文字去記下這一切呢?
不僅僅只是記下這一切,更重要的事讓所有人都看到昨天發生的這一切。只有如此才不會讓人們選擇遺忘,也只有如此才能讓人們記得當年的仇恨。
“哎,社學里的那些孩子啊,雖說他們知道揚州十日,嘉定三屠,他們的書本里有這些,可也就這么多了,對他們來說,建奴當年的屠殺,不過也就是這些,可,何止這些啊……”
深以為然的點點頭,趙詠春知道王凱遠說的是事實,鐵一般不容辯駁的事實,大江南北,有那里不曾遭受滿清的屠殺?
可是除了一座“義民冢”或者“義民碑”之外,能夠讓人們記住的還有什么呢?
當年屠殺的親歷者正在一點點的老去,他們正在死去,有一天所有的一切都會被人們忘記。
也許人們會因為書本上的資料,記住揚州十日、記住嘉定三屠,可又豈能記得住其它?對于很多人來說,們能夠記住的也就是這些了,但是他們不一定能夠記住在他們身邊發生的事情。因為沒有人去提醒著他們。甚至沒有人用文字去記錄這一切,最終所有的人都會選擇遺忘。
凝視著這座修建于興乾元年的“義民冢”,趙詠春久久不能言語,他就這樣站在那里,作為《山東周報》的主編,他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么,不僅僅只是寫一本書,不僅僅只記載發生在濟南的事情,他應該記下所有一切。
當天,回到家里之后,久久無法平靜的趙詠春伏身于案前,沉思良久之后,寫下了一篇文章,這不僅是篇文章,同樣也是一封信,這封信被他連夜抄寫了幾十份,隨后在第二天清晨,貼上郵票寄到大明知名的報社以及各省報社。
這是一個清晨,當王樹仁抵達《公議報》報社的后,作為總編的他在處置完各種事務后,他的助理將幾封信遞給了他。
“總編,除了幾封私信外,還有有一封《山東周報》主編趙詠春寫給你的信,”
“山東周報?趙詠春?”
沒有什么交際啊,況且山東最大本地的報紙是《山東快報》才是,至于周報?根本就沒聽說過。
撕開信封,王樹仁展開了信,然后拿信看了起來。很快,他看似沒有波瀾的表情變得嚴肅且認真起來。
當放下信后,他的心時久久不能平靜,他抬起頭,對助理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