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緩緩坐回那張鋪著波斯地毯的奢華椅子里,椅腿上雕刻的藤蔓花紋在燭火下明明滅滅。
她伸手端過桌上的葡萄酒杯,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晃出漣漪,然后猛地灌了一大口。
辛辣的酒液滑過喉嚨,留下一陣灼熱的暖意,卻沒能立刻壓下心底翻涌的情緒,那些不甘與急切仍在血管里悄悄沖撞。
可女兒們依舊站在房門口,像三株安靜的小樹苗,臉上滿是化不開的疑慮。
她們自小在母親身邊長大,再清楚不過,母親向來沉穩得像深潭里的水,極少有這般失態的時候。
平日里,她對她們或許會嚴厲些,會因為裙擺的褶皺不夠平整、行禮的姿勢不夠標準而蹙眉訓斥,但那每一句重話里,都裹著藏不住的疼愛,像冬日里裹著棉絮的炭火,看著燙人,實則是為了讓她們更溫暖。
而對待旁人時,母親永遠是得體的。
嘴角噙著恰到好處的笑意,語調溫和得像春風拂過湖面,向來彬彬有禮,極少與人起爭執。
更何況,此刻與她交談的是亞歷山大和西利瑪,都是極為親近的盟友,按說該是相談甚歡才對,怎么會鬧到這般地步?
這讓她們心里像被小貓爪子撓著,滿心好奇,總想知道母親方才那般大聲嚷嚷,究竟是為了什么。
那聲音里的激動與憤怒,絕非尋常聊天會有的情緒。
“別擔心,你們這些小家伙。”察覺到女兒們探究的目光,那目光像細碎的星光,一點點落在她身上,讓她有些不自在。
這位膚色黝黑的夫人扯出一個略顯僵硬的笑容,眼角的細紋因為這刻意的表情而變得明顯。
她語氣盡量輕松,揮了揮手,像是在驅趕什么:“我們只是在聊天,說著說著聲音就大了點,沒什么要緊的。回自已房間去吧,聽話。”
被她們這么齊刷刷地盯著,她總覺得像是站在審判席上,一舉一動都在被審視,連呼吸都變得有些不順暢。
見女兒們還是不肯動,腳像在地上生了根,伊納亞夫人終于按捺不住,臉上的笑容瞬間斂去,立刻沉下臉。
她微微瞇起眼睛,瞪著門口的三人,語氣里帶上了訓斥的意味:
“你們這幾個……安妮莎,你這孩子……”她的目光落在最小的女兒身上,眉頭擰成了疙瘩,“嘴里還叼著牙刷像什么樣子!邋里邋遢的,是想把我氣死嗎?還有伊扎婭……你是姐姐,就不能管管妹妹們?讓她們規矩些!埃利亞,別東張西望的,站直了!”
每一個字都帶著熟悉的嚴厲,像小石子砸在地上,清脆卻不傷人。
亞歷山大在一旁靜靜地看著這場不痛不癢的訓斥,嘴角幾不可察地向上彎了彎。
他暗自松了口氣——看來伊納亞夫人終究還是顧及著在女兒們面前的形象,不愿鬧得太難看,這般一來,自然也就沒了再跟他爭執的勁頭。
他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浮沫,眼底閃過一絲了然。
或許正是看準了這一點,王太后西利瑪才緩緩開口。
她的聲音像被絲綢包裹著,既帶著王室的高貴,又透著恰到好處的溫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