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把我們請到里屋,說屋里暖和。
火炕都燒好了,我們幾個脫鞋上炕,有人端來茶水點心,還有上好的香煙。
能看出這家人家境殷實,哪都不差錢。
我掃了一眼這一家子,最老的能有七十來歲,最小的可能還不到十歲,嗚嗚泱泱有十來口子。
女人們沒資格上炕,在下面搬了板凳坐著,抱著孩子。
男人們都抽煙,屋里烏煙瘴氣,陽光透窗而進,有種不切實的夢幻感。
慶哥正值壯年,是一家之主。裹著軍大衣,在炕上盤著腿,一邊抽煙一邊說起來。
死者是這家的老太太,也是慶哥他媽。今年八十有二,前一陣說不舒服,又說看見死去的老伴兒,家里人就知道老太太活不長了。
薄棺和裝老衣服都準備好,家里人也都有了思想準備,并沒有太悲戚的感覺。
一個大字不識的老太太,活了八十多歲,養活一大家子,現在該去了,算不得太讓人悲痛的事。
反而大家都覺得老太太這是解脫了。這輩子夠本了。
大概幾天前,老太太果然過去了,送到醫院檢查,開了死亡證明。在科學的角度來說,她確實是死了,說好聽點叫駕鶴西游,說不好聽叫嗝屁朝涼。
他們當地有個風俗,人死了先不送殯儀館,要存在家里。夏天存三天,冬天存到頭七。
老太太的尸首就運到家里,找人搭了靈棚,一角存放薄棺,老太太就躺在那里。
事情就出在當天晚上。
晚上家里留了四個男的守夜,四個人無聊,就開始打麻將。
本來守夜要求長子長孫的,可老太太算是喜喪,就像是到點下班似的,大家都不怎么太重視,就是走個過程。
四個人在靈棚里搓小麻麻,烏煙瘴氣干到下半夜,就聽到一聲嘆息。
四人嗚嗷喊叫一開始沒聽到,后來有個年歲大的按住他們,讓眾人噤聲,說你們聽到什么沒有。
然后所有人都聽到了嘆息聲。最奇怪的是,這個聲音出自棺材。
現場幾個人都嚇毛了,還好都是大男人,冷靜下來,互相瞅瞅,然后一起到了棺材前。
現在禁行土葬,全都是火葬,所以棺材就是那么個意思,一口薄棺,還是從棺材鋪租的。只擔任火化前的入殮功能,火化了,棺材還要還回去。
這么個小薄棺,就是由四面小木板組成,可能成本都不夠二百塊錢。
此時里面有指甲聲。還有嘆息聲。
他們到了近前,把棺材蓋用木棍挑開,突然之中,老太太坐了起來。
“詐尸了?”
聽到這里,我問。
慶哥抽著煙點點頭:“詐尸了。不過當時第一反應是老太太是休克,或是昏迷,并不是死亡。”
大家破除了最開始的恐懼,用休克昏厥來解釋,把老太太抬到屋里。
老母親死而復生,雖說有點滲人,但畢竟是個好事。
全家人折騰一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