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居正說道:“恩師,東南之豪富,確是弟子沒有想到的。”
對于張居正的話,徐階只是笑笑,徐階當然知道張居正此話的意思,大明現在的財政狀況是極為惡劣的,入不敷出,寅吃卯糧,但是東南的士紳們卻拖欠朝廷大量的稅糧,若不是裕王殿下以雷霆手段震懾,朝廷今歲的開支還不知道從何處措手。
徐階說道:“裕王此行,確實是為朝廷解了燃眉之急。”徐階對于朱載坖的催征確實也不反對,盡管徐家也為此出了大血,但是徐階并不擔心,只要自己在這個位置上,有的是辦法找補回來,擔心的是裕王可能對整個東南士紳集團已經有所不滿了。
裕王現在雖然沒有什么政治影響力,但是總有一天,他會登上大寶,到時候一旦被有心人利用,用朝廷來打擊東南士紳集團,那就麻煩了,因為徐階在朱載坖的身上,看到了嘉靖年輕時候的影子,那個時候的嘉靖,殺伐果斷,對大臣毫不手軟,朱載坖在東南所表現出來的,比嘉靖當年更加狠辣,不光殺人,還有誅心。
而且朱載坖恐怕比嘉靖會更加狠辣,嘉靖即位時,可以說是舉目無親,若不是張璁等人投靠,嘉靖在朝堂上都找不到為他發言的人。至于廠衛,那會還不一定多聽嘉靖的話呢。而朱載坖一旦繼位,內有自己的講官為智囊,陸繹、戚繼光、李成梁等人為鷹犬爪牙,一旦動起手來,比之當年的嘉靖肯定會狠辣多了。
所以徐階還是要搞清楚朱載坖內心的真實想法,最好的辦法就是通過張居正潛移默化的影響朱載坖。
徐階說道:“叔大,東南乃是國朝腹心之地,萬不能出任何亂子,凡事要徐徐圖之,欠糧一事乃是國朝宿疾,非是一時半會可以解決的。譬如人染沉疴,當先用糜粥以飲之,和藥以服之,待其腑臟調和,形體漸安,然后用肉食以補之,猛藥以治之,則病根盡去,人得全生也。事有先后,情分緩急,眼下南倭北虜,是最重要的事情,朝廷還是要以穩定為主。”
對于徐階的話,張居正也認同一部分,就是南倭北虜確實是大明的當務之急,但是怎么解決此事?練兵、筑城都需要銀子,單憑州縣的留存,是決計負擔不起這個費用的,朝廷財政早就已經山窮水盡了,徐階還說什么要從容行事,張居正對自己這位恩師,實在有些無奈了。
張居正問道:“那以恩師之見,應當如何解決朝廷眼下的局勢呢?”
徐階捻著胡須說道:“順君臣之情,盡忠君之義,廣開言路,必有所得。”徐階一向重視以言路為中心的外廷輿論,認為朝廷所制定實施的刑賞政令與公理公論始終相統一才是盛世佳境。說白了就是依靠言官御史,發揮他們的監察作用,鼓勵官員們積極為朝廷建言獻策。
這些話都是徐階的老生常談了,張居正說道:“恩師,學生在南直隸,所見州縣官吏,撫按大臣,所用多非人,為權門之犬也。”
徐階聽了張居正的話,也是默然,他怎么能不知道這些事情呢,只是徐階善結言路,并且主張寬厚待下,提倡輔臣與部臣共同協作。
徐階在和張居正談話的時候,嚴嵩也正在召見戶部尚書方鈍,商量朝廷財政的問題,他們都知道,嘉靖發了一筆橫財,肯定要想方設法弄些出來填補朝廷的窟窿才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