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朱載坖直接問到這個問題,其實是有些冒失的。但是嚴嵩絲毫不以為意,說道:“殿下以為,夏貴溪是何等樣人?”
朱載坖想了一下,說道:“孤聽聞,夏貴溪為相,氣度儼然,頗為跋扈。”
嚴嵩點點頭說道:“殿下所言不假,夏貴溪之為相,尚書如走狗,侍郎若犬馬,皆不在其目中也。”
關于夏言的囂張跋扈,朱載坖也有所耳聞,但是此話從嚴嵩嘴里說出來,朱載坖還是有些吃驚的,嚴嵩本來就是極為強勢的首輔,連嚴嵩都認為夏言當首輔時極為強勢。
嚴嵩接著說道:“曾銑、夏言以復套言之,河套之議起,始言繇書生以片言合上意,驟起鼎貴,欲建立奇功名以自顯,故居恒謂高皇帝制,文臣非出將入相不得封公侯,非謂文臣不得封公侯也。文臣不得為丞相,非謂不得為三公也。以故于議撫大同,討安南,平汝寇,皆自顯露其策,不復托之代言,而猶未慊其志。”
嚴嵩的意思是夏言因為以議禮而得上寵,自我感覺不安,故而想要建立事功來證明自己是以真實才干獲得首輔地位,增加自己的身份說服力。所以夏言積極的支持曾銑的復套主張,在嚴嵩看來,夏言慷慨以經濟自許,思建立不世功,這點和曾銑不謀而合。
但是嚴嵩顯然不是這么想的,嚴嵩當時已經和夏言決裂了,一旦夏言真的依靠曾銑咸魚翻身了,那么嚴嵩就危險了,所以嚴嵩極為惶恐,決不能讓夏言和曾銑得逞。
朱載坖問道:“嚴閣老,今日仍然認為復套不可取嗎?”
嚴嵩說道:“復套本就不是可行之策。臣當日上疏曾言:套虜為患日久,祖宗時力豈不能取之而卒不果復者?蓋有深意。今兵力不逮祖宗時遠甚,且中外府藏殫竭。一旦議出無名之師橫挑強虜,誠有如圣心所慮者。且持論者非臣一人,夏言、曾銑之敗,亦不在復套也。”
嚴嵩向朱載坖介紹了當時的情況,雖然兵部尚書王以旗等人支持復套,但是宣大總督翁萬達堅決不同意,為此多次上疏嘉靖,而翁萬達的上疏,才使得嘉靖對于曾銑的復套之議產生的疑慮,翁萬達是本朝名將,楊博之前嘉靖在邊事上最為倚重的臣子,翁萬達的反對當然是極有分量的。
翁萬達的奏疏稱:若彼有其隙,我乘其弊,套地之復,此其時乎?謹我塞障,飭我戒備,和我行伍,固我元氣。以俟其隙,計之得也。故曰:知彼知己,百勝之道也。若不察虜勢之強弱,不審事理之難易,不揆我力之有余不足。使塞下之民迫于備邊者,喘息不獲定;沿邊之卒傷于鋒刃者,瘡痍不獲起。而復橫挑強寇,以事非常,則愚所不解者也!
翁萬達的奏疏顯然比嚴嵩更加有力,正是翁萬達的奏疏使得嘉靖對于曾銑的復套產生的懷疑。而這種懷疑,就給了嚴嵩機會。
嚴嵩也毫不諱言自己在曾銑一案中設計的事情,嚴嵩說道:“殿下,當時之事,若夏貴溪復起,臣闔家安有完卵哉?”
朱載坖也明白,嚴嵩說的倒不是假話,一旦夏言再次上位,以夏言的性格,肯定會狠狠收拾嚴嵩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