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載坖對張居正說道:“這是殷正茂的奏疏,張師傅看看吧。”
張居正接過殷正茂的密疏,仔細看了起來,對于殷正茂,張居正還是信任的,他從不妄言,而且朱載坖也已經派遣錦衣親軍去查探此事了,想必很快就會有結果了。
張居正對此也極為頭大,如果真的如殷正茂所陳述的,安南求封王,那么就是很嚴重的外交事件了,不僅朱載坖不可能接受安南人的這個要求,整個大明朝廷也無法接受安南的這個要求,張居正很清楚,要是安南真的向大明提出這個要求,那除了兵戎相見以外沒有別的辦法了。
張居正思索再三之后說道:“陛下,黎氏本我臣妾,義不可棄,而其臣莫登庸父子篡國逼主,罪所必討。近雖畏威悔過,上表乞降,籍其土地人民,恭聽處分。據其哀情似亦可矜,但夷情反復詭秘難信。若莫登庸父子果有隱謀,則進兵以正朝廷之法。如其束身待命,果無他心,則星夜檄聞,朝廷待以不死。如此春生秋殺,仁義并行不悖,此先朝之策也。”
朱載坖點頭說道:“張師傅說的,朕當然知道,可若彼果求封王,當何以待之?”
這是問題的關鍵,之前朝廷對待安南的策略是不拒黎、不棄莫,對于黎朝,朝廷也不他他們明面上翻臉,對于莫朝,朝廷也要暗中加以支持,保證莫朝不被黎朝消滅,但是現在黎朝強大,大有攻滅莫朝之勢。
從嘉靖二十年朝廷安置黎氏政權于漆馬江后,中興黎朝獲得了較為穩定的發展環境,對莫朝的攻伐更是愈演愈烈。到嘉靖二十一年,中興黎朝已完全攻占清化、義安等地,勢力大為擴展。
不過在嘉靖年間,黎、莫兩朝還是大致保持著均勢,黎、莫雙方展開了長久的拉鋸戰與對峙局面,中興黎朝無法向北擴張領土,而莫朝的勢力也僅限于北方。莫朝進攻清化十余次皆戰敗而歸,鄭檢率軍六次進攻山南,也無法獲得全勝。
不過到了隆慶年間,黎朝勢力迅速擴張,隆慶四年黎朝權相鄭檢去世,其子鄭檜與鄭松內戰爭權,鄭檜失敗后投降莫朝,莫軍乘機南下進攻清化,黎英宗封鄭松為左丞相并節制諸軍,鄭松率軍擊敗了莫軍,被封為長國公。從此鄭松威權日盛,黎英宗畏懼鄭松奪權,便與太傅黎及第密謀欲除掉鄭松,但事情敗露,鄭松用計擒殺了黎及第。英宗聞之惶惑,乃夜幸于外,與四個皇子一同逃到義安。鄭松派人擒獲英宗并弒殺,擁立了皇五子黎維潭。
現在鄭松實際掌握黎朝的政權,他推行的政策就是不斷蠶食莫朝,直至將其攻滅為止。鄭松的政治、軍事能力確實不下于乃父,掌權期間不斷率軍與莫朝進行拉鋸戰,多次擊敗莫軍,并占領山南,勢力日益強盛。
所以現在黎朝勢力擴張,想要重新恢復安南國王的封號也是他們認為正常的事情,但是他們認為正常并不代表朱載坖和大明認為正常,朱載坖顯然不能接受這樣的事情,現在黎強莫弱,朝廷必須要有所準備了。
朱載坖說道:“此事要早做準備,黎莫交構已久,未揣存絕,先年姑待莫登庸不死,許備藩籬。一旦遽稱鄭松假稱黎氏,迫逐敦讓亡命至此。查得莫茂洽若果被害,敦讓系彼尊屬,或懼及禍。但既稱莫敬邦與鄭松交鋒未決,因何先事告急,能無他虞?獸窮則斗,驀近內境,能無驚擾?宜先做準備,以策萬全為上。”
朱載坖的想法是很簡單,現在黎莫交鋒,如果大明不插手的,莫朝肯定是堅持不住的,不如趁現在莫朝還有一定的實力,朝廷速決大計,決定應該怎么處理此事,張居正的意思也很簡單,不如就此先下兵部和練兵軍務處商量,然后等待錦衣親軍的奏報再說。
朱載坖于是要求兵部、禮部、理藩院等商議安南之事,但是并沒有召集參贊軍務大臣商量此事,因為朱載坖現在還沒有下定決心用兵,所以朱載坖暫時沒有將此事交給練兵軍務處,而是先讓兵部、禮部等衙門商量。
兵部隨后回奏:“敬讓先事告急,有無別情,不妨密切偵探,及一應事務,要熟查審處,毋得構引釁端。”
兵部的意思是先不要驚動安南,秘密偵查情況,以維護大明的邊境安全為主要的考慮目的,對于兵部的這個上疏,朱載坖并不是很滿意。
但是隨后,錦衣親軍的密報也到了朱載坖的案頭,錦衣親軍所打探來的消息顯然比殷正茂要詳細的多,尤其是有關安南內部的事情,現在安南不是南北對峙,而是三足鼎立,除了黎莫兩家之外,還有阮氏在南方蠢蠢欲動。
黎朝元老阮淦死后,鄭檢為防止阮氏子孫謀奪自己的權力,便于嘉靖三十七年派阮潢率軍鎮守順化、廣南之地。名義上是鎮守,實則是將其逐出了黎朝的政治中心,但是沒想到的是阮潢頗有能力,被鄭檢逐出政治中心之后,隨即久在順廣地區,大力經營自己的地方勢力。
據錦衣親軍的奏報:“阮潢據順廣以來,撫治數十余年,為政寬和,每事常施恩惠,用法公平,戒飭本部,禁戢兇黠,兩鎮之民,感仁懷德,移風易俗,市無預價,民不為盜,外戶不閉,外國商舶皆來販賣,交易得中,軍令嚴肅,人人效力。于是,莫人不敢來窺,境內得安居樂業矣。”
成為安南國內僅次于黎、莫兩家的第三大勢力,盡管阮潢并未公開割據獨立,仍然受鄭檢的節制,但他在順廣地區的大力經營卻為阮氏家族積累了強大的勢力。使得黎朝對于他既戒備又安撫,現在安南國內的形勢異常復雜,各方勢力此消彼長。
朱載坖看過這些奏報之后,決定召集閣部重臣和參贊軍務大臣們一道商量此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