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承天在她的引導下進入這宅院,從外面看不過普普通通,和京城中的民宅毫無二致,可是一進入卻別有洞天,而且愈往里走越開郎,游廊水榭,假山花木應有盡有。他們七轉八轉便到一座碩大假山之前。清心一路走來并不言語,看她眉頭緊蹙,似乎心中有萬千言語,只無法向人說——因為袁大哥身后是趙姑娘和鄭蕭蕭兩位女孩子,她縱有千言萬語,也不知從何說起,所以只有在前引路。
她將假山機關打開,時才依依道:“袁大哥,你們便走此下去,不出里許便是城外——這處秘密所在是我阿瑪當年以備不時之需所建造的,以防將來天下兵荒馬亂——唉,亂世之秋,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她說得悲苦,袁承天聽得傷心,喃喃道:“清心你怎會知道我們那時有難?”清心紅著眼睛,眼淚似乎要掉下來,不無傷感道:“其實……”她看了看身后不遠處的碧兒和鄭蕭蕭二人,心無所忌又說道:“其實我一直派府中貼心侍衛四下訪查你的行蹤音訊,所以你的行為皆在我掌握之中,只是你一心為著袁門事業,無所查覺……”袁承天見清心為著自己用情一至如此,不覺啞聲道:“清心其實你又何苦來著,想我一介草莽,四下奔走,有志不成,幾乎淪為別人眼中不識時務之人,為天下人所譏笑,認為我是個不通時務之人,明知不可為之事偏偏去爭,也許前途滿是風霜,更有虎豹惡獸,萬丈深淵,也許將來身入萬劫不復之地步,可是我卻初心不改,因為我知道人人沉默,無所作為,生如螻蟻,當有鴻鵠之志,而非燕雀!記得史書中的陳勝、吳廣有言‘將相王侯,寧有種乎’,其實這世界本應眾生平等,可是偏偏上天不仁,以天下蒼生為芻狗,而不人道,清心你說這世道公平么?——所以我便要努力前行,為了袁門我也不可以灰心喪氣——再者一說這點困難又算什么?想想當年袁督師含冤莫白,身死菜市口,當時為百姓所痛恨——其實他們哪里知道真像被蒙蔽其中,死在他們眼前的是位忠義千秋、血薦軒轅的大英雄,所以萇弘化碧,為朝廷皇帝所不用,以至后來天下淪陷,以至不可收拾!”
清心見他說到情動處已是淚眼迷離,她只好溫言以之,說道:“還好到了乾隆皇帝時為其拔亂反正,而且還在京都建了袁氏宗祠,以示旌表;因為皇帝也是敬重忠臣,而內心鄙視那些出賣自己同胞,賣國求榮的漢奸之流,——所以將洪承疇、祖大壽、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錢謙益歸之于貳臣,這是皇帝修編史書的初心,因為認為這些人生時為了榮華富貴,臨危變節,于君上忠義有虧,而且國難之時更是極盡所能殘害自己同胞,比我們滿洲還要兇狠,你說怪也不怪?”袁承天嘆息道:“人心之惡,以至如此,這也是人性使然。”清心道:“世上又有幾人如袁督師那般悍不畏死,為了心中理想,民族大義而死,更為可惜的是當時的民眾還以為他是個里通敵國的奸人?皇帝以為他是蒙蔽圣聰,所以按兵不進,不與我滿洲人交戰,其實皇帝只是個剛愎自用的人,至于軍國大事,用人唯賢之上不是治國之君,也沒有治國之能事,上下通統作弊,所謂忠君愛國流于形勢,非是出自內心,可說當時之事人心渙散,武將怕死,文官貪財已是天下盡知;而我滿洲勇士上下齊心,所以兵到之處摧枯拉朽,得志于中國,是天意亦是人為!”
袁承天默無言語,因為清心所言不無道理,切中要害,無可辨駁,所以只不說話。清心以為自己說滿洲勇士的威武,袁承天心中不快,其實她那知袁承天心中另有他想。
忽然有些微光亮照進這地道,前面是一扇石門,看樣重逾千斤不止,而且上面濕漉漉,還長了綠苔,可見好久沒有人動過這扇石門。清心說道:“這石門很是沉重,恐怕世上只有袁大哥你才可以打開,旁人是萬萬不能!”袁承天雙掌貫臂,以力運氣,雙掌推動石門,只是向外移動半尺有余,只有再接再厲,所以全身內息功法運于臂而傳于雙掌,頭頂已是氤氳白氣,可見這石門確實沉重,非是泛泛之輩所能推動。袁承天再一運力,石門這才移開兩尺,因為地上凹槽已是生澀,所以便不容易打開。
外面樹木青蔥,還有不知名的野花開放,更有云雀飛起,此時已是日頭西斜,滿天的霞光萬道,讓人竟有種的久違的愉悅,仿佛囚鳥脫樊籠,又重歸自由。碧兒和鄭蕭蕭并不緊隨,因為她們看出這位清心格格似有千言萬語要對這位袁大哥傾訴,所以便識趣遠遠避開,讓他們一訴衷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