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兮格格見他無言無語,臉上神情忽來變去,以為自己說話嚴重,以至這溫大哥不能承受。溫如玉見她看自己的眼光之中分明透著憐惜,不覺心中一軟,溫言道:“誠如你所言,我們漢人的弊端非止一端,要改將起來也難,不能用人為賢,這也是無可奈何,可是我和少主一般的心思,只知道明知不可為也要為之,盡管別人視我們如傻子,似乎不通時務,可是我和少主偏偏一般心意。你是不是覺得我們愚不可及,不知變通,一味倔強和蠻橫,也許將來萬劫不復,可是我都不能更改!”婉兮格格悲苦道:“不可以……”她也顧不得格格身份尊崇,用纖纖玉手掩其口,垂淚道:“我不要你說這話,如果你死了我也不獨活!”
溫如玉苦笑道:“格格你怎么這樣傻,我是袁門逆黨,和朝廷勢同水火難以相融,說到要我降伏只怕不能,誰教是袁門弟子,天下興亡還要管,別人盡可以置之不理,我們卻不能,我們本是仇讎,你為什么不怨恨我——因為先前我也殺了朝廷命官!”婉兮格格抬頭見溫如玉的面容,說道:“因為你不是奸惡之徒,所以你不會亂殺無辜,所以我覺得你比那些衣冠禽獸之流更可愛,所以……”她幾不能語,竟而伏在溫如玉的肩臂之上又自啜泣起來。
溫如玉見狀,便道:“格格你莫哭了,你哭了,我心中也難過的緊,讓別人見了還以為我欺負你。”婉兮格格抬頭看了看獄外檻邊那自飲的人,不以為是,低聲道:“我們又沒有越禮……”她話音剛落,塔外寺內傳來兵士呼喝之聲,更有人叫道:“莫放走了朝廷忤逆反賊。”婉兮格格越身出外,抬眼外望,居高臨下,只見國清寺內已是人聲鼎沸,油把將黑夜照成如同白晝,只見十幾個黑衣勁裝漢子正持刀與朝廷官兵廝殺,手起刀落之間斫殺幾名官兵。他們不是各自為戰,而是背抵背,同心協力一致對外,讓敵人不能暗中偷襲,只有光明正大廝殺。只見有僵尸門掌言正辰、福?南少林坐禪大師弟子不嗔和尚、武當派掌門無塵道長趙天橫、滄州滄浪門管云濤、黃山派掌門杜永名;只見這些武林大豪將這十幾名黑衣圍在垓心,身形轉動,愈加收緊,誓要將他們全殲于此,只是這些黑衣也不是易與之輩,出手決不拖泥帶水,也決非泛泛之輩。婉兮格格見狀,心想今晚這國清寺可有場好戲,這些人殊非善類,且看誰死誰亡?
忽然武當派掌門長劍去勢如風,于間不容發之間,嗖嗖地將這十幾個黑衣蒙面人面巾挑落,只聽趙天橫斥道:“我道是誰?卻原來是袁門三位堂主駕臨,不知為何要乘夜黑,偷偷摸摸行為,殊非光明之舉,讓人齒冷!”原來這十幾個黑衣人中為首是袁門三位堂主:紫微堂主鹿振衣、朱雀堂主朱嘯山、節義堂主丁寬他們三位。
紫微堂主鹿振衣手中是流星錘,重逾百斤,但是在他手中如無一物,揮舞之間隨心應手,可以任意為之,適才他錘傷幾名清兵,皆是擊中頭腦而亡。他之所以毫不留情,皆因平日里見有司衙門的捕快任意欺負百姓,而百姓有理不敢爭,含冤莫白,只有苦苦捱下來,誰教人家是官差,百姓那有抗爭的理由,正所謂民不與官斗,衙門朝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天下從來如此,也不是新近才有的,是以只有默默忍受,仿佛都無知無覺,生如螻蟻,死如塵埃!
朱雀堂主朱嘯山本是洪武支派后裔,他心中從來惱恨異族占有天下,所以對清廷恨之入骨,殊無好感;今次他使短槍迎敵,以小精悍,每每出人意外,傷敵于無形之間;節義堂主丁寬人高馬大,聲大如雷,一向不拘小節,而且喜怒形于顏色,見到不平之事那教性命不要也要爭一爭,否則心中氣悶難安,他們都是性情中人,心中藏著忠義千秋的義氣,從來不會虛迎奉人,從來的肝膽熱腸,仿佛日月照星辰,大有我以我血薦軒轅!他們都一樣的英雄好漢,一樣的民族大義,便是熱血肝腸的一群漢子!他最喜鬼頭大刀——因為此刀沉重鋒厲,殺人無數——殺得都是惡人,因為在他心中惡人不死,好人那有活路,所以他對敵人從來不慈手軟,見著便殺,決不故息養奸;而他們的少主卻是仁慈,每每念著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忍殺人于劍下,總是勸人為人善,如果對方抵死不認,那么便劍下無情!今日三人帶同袁門弟子闖入國清寺便是抱著必死之心也要救溫堂主脫離險境,所以殺人便是腥風血雨,兵器到處血肉橫飛。待到趙天橫、不嗔和尚他們趕來已是死了不少清兵,其狀不可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