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承天也知此意非出其心,乃是為攝政王所脅迫,可是自己卻又不可以說出口,那有傷嘉慶皇帝的自尊心,試想身為一國之君,事事為囿,不成隨心所欲,那么做皇帝又有什么趣味?只是心中雖有這想法,卻也不可以說出來,否則他情何以堪?眼前又見禁城大內,袁承天便與嘉慶分別。嘉慶看著他默默離去,心中竟有萬千不舍,可是袁兄弟已非池中之物,有日必然龍躍于淵,如那鶴唳九天之勢。
袁承天漫無目地走在天街,目下袁門勢力只有撤出京城,他已交代溫如玉他們暫避鋒芒,遠走張家口發展勢力,以斯后來東山再起,只是眼下元氣大傷,只有緩緩恢復,不可操之過及。袁承天正走之間,忽見天空中有一白鴿正自展翅長嘯,看情形似有危殆之事——袁承天自然識得這是昆侖派的信鴿,當本派發生重大變故之時便會發出,讓同門速回本派相援——他心中不由一沉莫非本派發生什么重大變故,便是在他一怔之間那信鴿已飛離他頭頂上空,向著攝政王府而去——那么不問可知它是去向傅傳書報訊的了。
袁承天再要撮口為哨呼喚它下來已是不能。他心下不免躊躇,心想自己要不要潛入攝政王府以探究竟?可是又一想多此一舉,自己莫如先行趕回昆侖派,以解燃眉之際,否則遲則生變,只怕來不及了。
雖然是九月天時十月未到,但在北疆伊犁已是風雪滿天,雖然其酷寒不能與極北極寒之地寧古塔之相提并論,然而已是北風吹人寒徹骨,南人多是受不了,而北人卻習以為常,并不覺得寒徹骨,這皆是環境所致。昆侖派弟子人人習得武功,便是大冬天,雪花如席的季節也不畏寒,只因體內有內功加持,是常人所不及的,所以往往到了冬日伊犁城中的居民人人皮裘裹身,而昆侖派弟子卻是單衣行裝,來城中采買貨物,當然當地人也不以怪,知道他們都是昆侖派弟子,所以敬仰,因為每有瘟疫疾病流行他們總是施舍丹藥,從來分文不取,當真是懸壺濟世,濟世為懷的心思,所以人人都敬佩昆侖派的威名。然而世事多變,自趙相承去后,便日趨式微,人人渙散,不似從前古道熱道,而且自傅傳書接任掌門以來,投身朝廷,便不似先前督促本派師兄妹和門人勤習武功,人人都虛以委蛇,應付差事,再無人關心昆侖派的前途了,這也是傅傳書力不所及,非其所能,心術不正所至,雖然仍有師兄弟要光大本派,奈何投身清廷這污點除之不去,也是無可奈何之事了。
伊犁將軍蘇寧杰坐鎮南疆北疆,全疆皆在其節制之下,可說威權極大,可是他雖是如此,也有苦衷,因為他膝下只有一子——便蘇和泰,本來他寄于后望,不料竟身死他山——當時之事是傅傳書殺死蘇和泰,本意嫁禍于師弟袁承天。當時袁承天要埋葬于他,免得荒尸,然而當時情格事急,趙碧兒催他逃離石牢,便顧不得埋葬,兩個人匆匆逃離昆侖派——那時也是情勢所迫不得不然,其實袁承天本意要埋葬于他——雖然蘇和泰雖不得好人,而且幾次三番要殺他,心存歹念,可是人已死去,萬事皆休,又何必計較,只是趙碧兒眼見危機旋踵而至,兩個人只有相扶相倚,一路逃亡大雪山。只是事去多時眾人都忘卻了,可是那伊犁將軍蘇寧杰不見自己孩兒回轉將軍,不免心下擔憂,四下找尋不見蹤跡,亦無消息,這些匆匆事去半年,忽然有日有人砍柴老人在昆侖山趾撿到一塊白玉,只是他不知道這白玉乃是腰牌,上面寫有“蘇和泰”三個字,乃是蘇和泰玉帶所佩有,雖然當然他身死那昆侖派石牢,但是世間之事偏偏巧之有巧,偏偏有只耗子咬著這玉牌從那石室竄出,不意沖下懸崖,一路翻滾到了山趾便既摔死,風吹日曬成了干尸被風一吹如殘枝敗葉四處飄散,唯獨留下那玉牌靜靜躺在山石間,又被砍柴的樵夫所撿拾,因為生活拮據所以便拿著玉牌去本城典當行當幾兩銀子,可是典當行掌柜可識得,見是本城將軍府所發布告懸賞的玉牌,便去將軍府告發,接下來自然查到昆侖派。蘇寧杰知道沒有確鑿證據之前也不可以上昆侖派拿人,所以便找借口以軍事防務協同作戰為借口,率紅智上人還有將軍府侍衛上山查看守山防務,實則尋找蘇和泰的遺骸。不出半個時辰便尋到那石室,當打開石門一刻,只見蘇和泰已成骷髏,那慘狀蘇寧杰悲從中來,幾乎暈蹶過去,還好有紅智上人在側,出手掐他人中,讓他險些背過氣的氣息又轉過來,蘇寧杰知道此時發難實為不智,只有緩而圖之。他悄悄命人將蘇和泰遺骸裝入麻袋,運到將軍府。紅智上人也是傷悲不已,他將這遺骸上下打量,忽地發現其背后骨頭之間挾有一物——是一匕首——短而鋒利;他隨手拔下,只見手柄處有字“傅”,他心下明白;殺害蘇和泰者非傅傳書而何?因為在昆侖派中似乎也沒有旁人有這膽子,至于袁承天似乎不能,因為他不是卑鄙無恥之人,所以只有傅傳書,只是現在他不在昆侖派,只身在京都,那么現在只有將昆侖派門徒拿下,迫他回轉昆侖派,到那時拿將下來,將其一網打盡,不留后患——因為蘇寧杰亦知道這傅傳書非是久居人下之人,而是野心勃勃,似乎志在天下,所以只有斬草除根,否則將來春風吹又生,留下莫大隱患,到那時他一旦坐大便不容易下手,目下正得其便,師出有名,何樂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