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周日來再看袁承天果然英氣挺拔,相貌英俊之中透著瀟脫,不為世俗所羈。他心中一動,莫非教主……他不敢將這念頭想下去,因為他知道教主一向喜怒無常,有時一個不對便會暴起殺人于無形之中,所以教中自長老以下人人畏其如虎,都怕他如曹孟德一般所謂夢中殺人,所以人人都不敢仰視于他,更遑論忤逆其意,他之于教主一位仿佛君上一般,教中之人,人人唯命是從,不敢稍有忤逆,所以人人戰戰兢兢,可謂如履薄冰,如臨深淵,仿佛隨時隨意都有性命之憂,所以教由上而下都罩著陰氣沉沉,憂郁氣氛貫使至終,都不茍言笑,只知遵教主之命是從,從來不管對與錯,善與惡!仿佛鴻蒙開天地到而今只有這樣一位武功天下第一,睥睨宇宙的大英雄大豪杰,便是秦皇漢祖也不過爾爾,因為他志在天下,大有掃平六合,君臨天下的萬古氣慨!
茅元化耐不住性子,又自尖聲細語道:“袁兄弟我的耐性是有限的!”他從以前袁少俠稱謂改為袁兄弟,似乎心中起了波瀾。廊下長老周日來便明白教主其意,心想:天下難得有入教主法眼的人物。袁承天不知為何對他這位玄天教主殊無好感,而且心中厭惡,因為他一向反對無緣無故殺人——那是可鄙之事——實為不人道;因為是人都有過錯,只要不是十惡不赦之惡人,且放他一條生路又如何?而眼前這位玄天教主都是個喜怒無常,其心難測的主,所以可見教中之人自他而外人人活在恐懼之中,以至不能自拔,這豈不是荼毒天下生靈之惡行而何?
茅元化居高而下,將袁承天臉上鄙視之色盡收眼中,心中不覺生怒,向那教中長老周日來擺頭示意。周日來自然心領神會,便自前行而近,說道:“對不住了,袁少俠,在下可要對你不客氣了。”他從背后抽出一柄寒氣森森的鬼頭刀,刀身猶有血污,可見是殺人無數,以至有陰魂不散的氣氛,換作旁人早雙腿發弱,身形不立了;可是袁承天不為所動,倒要瞧瞧這茅元化還有什么把戲?茅元化見他面不改色,視死于歸的樣子,不覺拍案而起,殿中起了冷風。他隨風舞蹈,翩翩起舞之姿竟不遜于女子,不覺讓人想入非非;此是又起魔音,只見殿中忽然多了幾名優伶女子,狀容如宮中宮女,只見人人起舞,面上表情僵直,殊無歡顏,只見那周日來將一竹簫吹勁,這些優伶狀扮的宮女便自舞蹈,隨簫聲婉轉起伏,前進后退,左突右旋,仿佛天女散花,讓人不暇顧及,不知瞧那個好了。
茅元化便格格笑了起來,尖細優和的笑聲讓人不竟起了一身栗子,末了他尖著嗓子道:“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探虎穴兮入蛟宮,仰天呼氣兮成白虹。”他雖竭盡全力避免尖細刺耳的聲音和入,可是五體不全的人總是缺少什么,所以這聲音之中透著無奈和詭異,又意示著他不甘!一個心懷天地,腹有乾坤,野心勃勃的人怎么會甘于下塵?他心中的意念總會狂躁不安,甚而有急欲求成!
袁承天這時感慨道:“世上之人往往執迷不悟,以為自己天下武功第一,便如那嵩山之岳,自以為峻極于天,天下之山莫如己高與威風,——其實天下名山盡多,豈止爾等!便是昆侖之巔,便可以睥睨天下而了無愧色!中土之士,尤其武林中人往往自視甚高,以為名門正派,卻行不恥之事,天下沽名釣譽之徒豈在少數,有人為了功名富貴,賣友求榮;有人為了茍且,出賣手足同胞;有人為了一己之思便投身朝廷,反過來殺戮武林同道朋友,種種不堪非止一端,天下所謂的名門正派只不過欺世盜名罷了!便如教主你本是完人,可為什么非自毀身體,成了如今之模樣,甚不人道,為天下人所譏笑!當年司馬公因為不甚開罪于皇上,以至腐刑,那是由不得自己,被其視為平生之恥;可是而今你們卻一個個心甘情愿作奴隸,真是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