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咯,吱咯......
黃包車發出苦命的呻吟。
就在他離開后不久,舞廳內的歌聲也漸漸停了下來。
白小蝶微微欠身,旗袍開衩處露出一截如玉的腳踝。
臺下男人們的目光追隨著她鞠躬時頸后滑落的一縷青絲,直到幕布徹底合攏,仍有人癡癡望著空蕩的舞臺。
迎著昏黃的燈光走向后臺,白小蝶坐在化妝鏡前摘耳環的工夫,領班已捧著鍍銀托盤等在側幕,盤子里散落的是客人丟上舞臺的銀元。
用今天的話來說,這都是榜一大哥的打賞。
“白小姐今日的賞錢可不少呢。”領班笑瞇瞇地湊近,把銀盤放在桌上。
“可不是嘛,這些大爺們丟錢跟丟石子似的。”白小蝶唇角微揚,順手從盤里拿出幾塊銀元,在手心里揣摩幾下后,遞給領班:“都是托您的福。”
領班如獲至寶般的接過那幾塊銀元,上面還殘留著白小蝶掌心的余溫。
這幾塊錢一定很香,晚上睡覺的時候要放在枕頭旁邊,打死也不花......領班樂呵呵的想著。
沒錯,領班也是被卷入靈怨的玩家,平時瓦癮很大。
在離開前,領班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補充道:
“白小姐,興隆商會的馬會長又差人來了,說明晚在'一品香'定了雅間,專等您賞光呢。”
白小蝶對著鏡子補口紅的動作絲毫未停:“幫我推掉。”
“好的。”
領班離開化妝室后,白小蝶立刻放下口紅,把托盤挪到面前,一枚接一枚的開始揣摩那些銀元。
忽然,她在一枚銀元上摸到了幾道淺淺的劃痕。
白小蝶不動聲色地將這枚銀元捻起放到一邊,隨后把所有刻著暗號的銀元都找了出來,小心放到珍珠手包的夾層里。
做完這一切,白小蝶起身推開化妝室的門。
“晚上好。”一束新鮮的白玉蘭遞到眼前。
馬永年西裝筆挺地站在門外,金絲眼鏡后的眼睛彎成兩道月牙。
領班站在一旁,尷尬的眨眨眼,表示自已已經阻攔過了,但沒有用。
“白小姐,冒昧打擾了。”他聲音溫和,身上帶著淡淡的檀香,與尋常暴發戶截然不同。
那束白玉蘭用素色棉紙包著,莖稈上的水珠還在往下滴,這是花店剛到的貨。
“謝謝馬會長。”白小蝶接過花。
馬永年微微欠身,鏡片后的目光溫潤如玉:“白小姐今日的《夜瀛海》,比昨日又多了三分韻味。馬某在臺下聽著,恍惚間竟覺得這十里洋場都成了陪襯。”
白小蝶將白玉蘭輕輕貼在鼻尖,眼底漾開淺淺笑意:“馬會長說笑了。不過是支上不得臺面的小曲兒,哪當得起這般夸贊?”
“明珠蒙塵才是憾事。”馬永年從西裝內袋取出燙金請柬,雙手遞過,“明晚一品香的廚子新研了道蟹粉獅子頭,聽說白小姐祖籍揚州,特來討個鑒賞。”
白小蝶接過請柬,輕輕摩挲,忽然抬眸一笑:“馬會長可知我的規矩?”
“愿聞其詳。”
“我的規矩是,”她將請柬遞回馬永年面前,“只接堂差,不赴私宴。”
馬永年沉默片刻:“白小姐這樣的人物,在臺上唱一支曲,便值旁人半年的嚼用,可曾想過,若是換一處天地,能值多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