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太太咬了咬嘴唇,蹙著眉頭尋思了半天。
“太太,您還等什么呢?那到底是一條人命啊,不看僧面看佛面,哪怕是看在李家四房的面子上,太太也不能叫大姑娘出事。”
陳媽媽正在苦勸中,青兒忽然從后頭閣樓轉出來。
她眼底閃著難以描摹的興奮和期待,一雙眼閃閃發光,嘴角甚至還掛著抑制不住的笑容。
見到胡太太,不等陳媽媽呵斥,青兒便主動下跪,從袖子里掏出一張紙,雙手奉給胡太太。
“請太太為奴婢做主!”
胡太太微微點了點頭,陳媽媽便接過那張紙,拿過來一瞧,在胡太太耳邊低聲道:“太太,是這丫頭的身契。”
胡太太就著陳媽媽的手掃了一眼,淡淡地看向了青兒:“你這是什么意思?”
“太太,奴婢綁了大姑娘,從屋子里翻出了奴婢的身契,奴婢想求太太為奴婢做主,放了奴婢的賤籍……”
“大膽!”陳媽媽趕忙呵斥青兒,“太太好性子,沒治你的罪,你還越發膽大包天了,你一個奴才,竟然敢把主子綁起來,甚至還自己搜自己的身契,你這丫頭是想反了天不成!”
“別以為現在外頭鬧雪災,正亂著,就沒人管你,你信不信,太太現在叫人綁了你,把你送到縣衙里去,給大姑娘討個公道?”
青兒一向是個老實丫頭,膽子也小,陳媽媽本以為這一番呵斥之下,青兒會跟以前一樣,嚇得渾身發抖如篩糠,不料青兒這回卻一點都不害怕。
她昂首挺胸,直視陳媽媽,一臉豁出去了的樣子。
“送去縣衙里也好,即便縣太爺要治奴婢的罪,也不過就是流放,亦或者殺頭,奴婢只是一個小丫頭,受不得流放路上的苦,說不定半道上就沒了,殺頭更是干凈,一死百了。”
“左右不過是個死字,可總比在暗門子里被千人騎萬人跨的好!奴婢也是清白人家的女兒,自家爹娘老子把奴婢賣到陳家伺候人,那是因為家里窮得揭不開鍋了,這是奴婢的命,奴婢不怨。”
“可奴婢簽的可不是死契!奴婢跟著太太和姑娘來秀水鎮之前,還跟爹娘見了面,爹娘已經攢夠了錢,要給奴婢贖身的,當時求了太太的恩典,太太是怎么說來著的?”
青兒冷笑著看向了胡太太,那灼灼目光,叫胡太太心里都有些發虛,忍不住別過了頭。
“太太說,老爺剛過世,這會兒正是艱難的時候,奴婢和紅兒又是從小兒陪著大姑娘長大的,叫奴婢再留下來伺候大姑娘一段時日,將來大姑娘要出嫁的時候,奴婢若是還想走,再賞了奴婢的身契,奴婢若是還想留,就叫奴婢跟著大姑娘嫁到姑爺家中去。”
“太太還許諾奴婢和紅兒,要是跟著大姑娘到了姑爺家中,奴婢和紅兒絕不會做小,而是會跟陳媽媽一樣,嫁一個管事,或者干脆就放了身契,嫁到外頭的人家做正頭娘子,將來也會像陳媽媽一樣,成為大姑娘的左膀右臂。”
“奴婢的爹娘見太太說的這樣好聽,又特地問過奴婢的意思,當時奴婢就想著,奴婢跟大姑娘是一小兒長大的,要是在這個時候離開大姑娘,那奴婢還是個人嗎?所以才留了下來,可現在呢?太太再瞧瞧,現在成什么樣子了?”
青兒說著說著,便捂著臉痛哭了起來。
“可憐紅兒這個丫頭,伺候大姑娘一向很精心,卻被大姑娘賣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