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建軍一笑說:“我爸是廠革委會副主任啊,咱們廠每年都有特招名額的。讓我爸把抗抗特招進廠當工人,她不就留下來了嗎?我姜叔活著的時候,那可是志愿軍英雄,把他閨女特招入廠,那也是對英雄子女的特殊照顧,這個理由沒有問題的。”
姜姨就淡淡笑笑說:“你姜叔算不上英雄,只立了個二等功。咱們廠里像你姜叔這樣的,還有好多。都算英雄,那廠里得特招多少人進來?”
張建軍一本正經說:“姜姨,這你就不懂了吧?這是不是英雄,不能自己說了算,領導說你是英雄,你才算英雄呢!領導不認可,你就是一等功臣,也不算英雄!我爸是領導,他有這個權力呀?”
姜姨看著張建軍尋思半天,就問:“你問你爸了,能行?”
張建軍斬釘截鐵說:“我當然是先問了我爸,我爸答應了,我才敢過來和你說啊。”
姜姨轉了轉眼珠,冷笑一下說:“你爸那個人,我可是太了解了,不見兔子不撒鷹。好好的,沒緣沒故,他為啥要幫我?說吧,他想干什么?”
張建軍就嘿嘿兩聲說:“嬸兒你就是聰明。我爸那意思吧,我這二十好幾了,也到了成家立業的時候了。他看上你們家抗抗了,想讓抗抗給我當媳婦。你要是答應了呢,他就有辦法讓抗抗進廠當工人,不用去上山下鄉。”
姜姨的臉就沉下來,冷冷地說:“新社會,青年人戀愛婚姻自由。我們家抗抗的事,得她自己做主,我說了不算。”
張建軍又嘿嘿兩聲說:“嬸兒,話是那么說,可你要是硬逼著抗抗和我好,她也不敢違抗不是嗎?”
姜姨“哼”一聲說:“我也是新社會的人,這種違反閨女意愿,坑她一輩子的事,我干不出來!”
張建軍就不高興說:“嬸兒,啥叫坑她一輩子啊?我也不差呀。才二十多歲就是廠里的保衛干部了,再過幾年,準能當個保衛科長啥的。那時候,你們抗抗跟著我,還不是想吃啥吃啥,想穿啥穿啥,多享福啊?別人想跟我,我還看不上呢!”
姜姨就站起身來說:“你差不差的我不管,反正你提的這個事兒,我不能答應!回去跟你爸說,兒女的事兒要兒女自己做主,這是新社會的規矩!他一個堂堂副主任,受的教育都當飯吃了咋的?”
張建軍還不想走,墨跡著說:“嬸兒,你可想清楚了。你不答應,抗抗就得去兵團受罪,這輩子回不回的來都難說!”
姜姨恨恨地說:“那是她的命!走吧,虧你們父子倆,能想出這種餿主意來,真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來會打洞!”
張建軍見再無轉機,低著頭灰溜溜地走了。
姚叔心地善良。幫助過他,對他有恩的人,他一輩子都記著。
所以,姜姨家的情況,他在醫院里跟姚遠說的最多。
姜姨的丈夫,是志愿軍的轉業軍人。多次在戰場上負傷,身體一直很差,四十多歲就走了,留下姜姨拉著兩個閨女。
姜姨的大閨女叫姜抗抗,和姚大廈同歲。
從姜抗抗的姓上推斷,姜姨應該不姓姜。而那時候的習慣,稱呼女方,總是以夫家的姓稱呼。至于姜姨到底姓什么,姚大廈沒說,姚遠也就不知道了。
小的時候,姚大廈是和姜抗抗一起,都在廠里的子弟小學念書。姚大廈腦子遲鈍,跟著念完小學,養母實在不好意思,讓他繼續在學校里給老師添麻煩,就讓他回家不念了。
姜抗抗卻是從小學到子弟中學,一氣念完了高中。不過那時候高中都停課造反了,也沒有正兒八經學習的。
姜姨的二女兒叫姜美美,比老大姜抗抗小三歲,這時候正在子弟中學上初中。學校里亂哄哄的,一天能上半天課就不錯。
至于那個張建軍,估計不會對姚大廈好,所以,姚大廈沒對姚遠提過,他就不知道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