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摸半個多小時之后,屋里的聲音又響起來:“張順才,你壞事做絕,如今又來惦記我們家大傻的房子!你一天不死,我這冤魂就一天不走,我要為我們家老姚報仇——報仇——”
屋外的黑影再次出現,窗子、門同時亂響,耳聽的“哐”一聲響,屋門似乎被撞開了。張順才眼前一黑,給嚇昏了過去。
第二天日上三竿,張順才還沒有從姚大傻那邊回來,在他婆娘逼迫下,張建軍和張建國弟兄倆,才戰戰兢兢去那邊找他們的老子。
姚遠已經出門去掃大街去了,西屋門鎖著,沒人。東屋的門從里面插著,張建軍扒在窗戶上往里看,只見他爹坐在炕上,身上披著被子。
弟兄倆叫門不開,只好把門撞開,進到里屋。只見張順才坐在坑上的被子里,渾身一個勁發抖,嘴上哆嗦著,一個勁說:“有鬼,有鬼,真的有鬼……”
張順才從此落了個手腳哆嗦的毛病,半個月以后才能正常上班。就是在東邊自己屋里住著,他都心有余悸,唯恐大傻他媽追過來。可他又不敢搬家,鬧鬼的事,已經在村里傳的沸沸揚揚了。
那個時代,是破除迷信的時代。做為干部,張順才就是心里篤信有鬼,也不敢說出來,更不敢因此搬家。這事要是傳出去,讓別人知道他因為怕鬼而搬家,這干部還怎么當啊?
而張建軍結婚,打死他也不敢在姚遠這邊住,直接去農村租房子去了。
姚遠那套空出來的房子,因為鬧鬼的事情變得神秘而可怕,誰也沒有那個膽量過來住,就一直那么空著了。
姚遠當然不敢把真相揭開了。張順才是廠里的二把手,要是知道是姚遠搗的鬼,豈能善罷甘休?這事兒也就只能裝作糊涂,順其自然了。
如此疑神疑鬼過了許多年,這事兒才徹底平息下去。
最高興的,就是姜姨了。
張順才那個老家伙,經過這一次驚嚇,老實了許多,見面也客氣的很,一口一個“他嬸兒”的喊著,主動打招呼,再沒有打她壞主意的念頭。
她心里知道,那是讓她裝大傻他媽給嚇得,怕大傻他媽真的找他報復。
想到這些,她心里總是憋不住想笑。這個大傻,那些文縐縐的詞兒,他是怎么編出來的?她光在家里念那些詞兒,練習就練習了兩天呢。
五月中旬的時候,姚遠在院子里種的麥子就熟了。劉二趕過來看了看,說這里見陽光少,種的雖然不錯,可是麥子會熟的晚,可能得減產,要姚遠晚兩個星期再割。
果然,麥子收了以后,只有六十來斤,去掉麩皮磨成面,也就有五十多斤。
有五十多斤也不錯,夠美美吃白面饅頭了。姜姨把麥子讓姚遠推著,去五里地以外的農村,那里才有磨面粉的。
出了十斤精面留著做面條,其余就全是黑面,摻些棒子面,隔幾天就可以蒸一頓雜合面的饅頭,大家一起吃。
就是這雜合面饅頭,也比棒子面窩頭好吃多了。
收了麥子,姚遠沒有再種棒子。院子里陽光少,又窩風,種糧食產量低,澆水澆的屋里還潮濕。
他在火車站干搬運工,定量每月四十五斤,不種地也基本夠吃了。
再說了,張代表已經成為礦機的一把手,還不時過來看他,給他帶些吃的用的穿的。人家是履行對姜姨說過的話,拿他當兒子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