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遠拿了錢和工業票,去趟城里,花一百四十塊錢,給抗抗買了一塊梅花手表。這恐怕是姚遠在這個年代看到的,唯一的進口貨了。女式的手表,比較小巧,帶著一個細細的棕色皮表帶,表蒙子下邊,左邊上還有一個顯示日歷的小長方口。
這種手表是很難在市面上看到的。一般商店進了貨,也會被內部有關系的人買走。姚遠算是來的及時,唯一一塊擺在柜臺里的梅花女表,被他碰上了。
姚遠真的愛上抗抗了,為抗抗花錢,他一點也不會心疼。抗抗給的錢不夠,他把自己干搬運掙的錢也都搭進去了。
買到別人托人都買不到的梅花日歷女表,姚遠也著實興奮。揣著那塊女表,跟揣著個寶貝差不多,騎著自行車就往回跑。他盼著早點讓抗抗帶上,博得美人一笑,說不定就肯讓他親一下。
回到家里,把自行車推進院子,興沖沖地進東屋。
東屋里,在縫紉機跟前坐著的,是一個生的很白的姑娘,身后留著兩條長辮子,一直拖到腰下,也很漂亮,卻不是抗抗,是張建軍的媳婦小慧。
抗抗在里屋炕邊的椅子上坐著,聽見姚遠進屋,就問他:“咋這么快就回來了,買上了?”
姚遠沒有搭理抗抗,先問小慧:“小慧,你怎么過來了?”
大家都知道他不傻,守著鄰居,他也懶得裝結巴了。只要不是張慶忠要他早上去清潔隊報到,他就不結巴,也想不起念語錄來。
小慧看到姚遠,趕緊從椅子上站起來,望著他,怯怯地叫了一聲:“姚大哥。”就不說話了。
這時候,抗抗就從里屋出來,對姚遠說:“剛才張姨把小慧送過來的。說她在家里沒有事做,張建軍老是嫌她白吃飯,老打她,到現在胳膊上還都是淤青。張姨的意思是說,讓她在這里幫我幾天忙,躲張建軍幾天,我一天給她五毛錢。她縫紉機跑的很不錯,我正好這兩天活多,忙不過來,就答應了。”
姚遠就有些著急,對抗抗說:“你辦執照的時候,工商所和你怎么說的?不允許你雇人,你忘啦?”
抗抗說:“我又不是總是雇她,就是用她幾天,省的張建軍老欺負她。等張姨把張建軍說好了,我就讓她回家。”
姚遠這個氣,抗抗就是好了傷疤忘了疼,亂發慈悲心。張順才家里還有好人啊?張順才媳婦要不是整天嫌小慧這不行那不行,張建軍能打她嗎?
可守著小慧他還不好這么說。就對抗抗說:“你雇她一天也是雇人啊,這個要是讓工商所知道了,你就不用干了。趕緊把小慧送過去!”
抗抗分辯說:“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小慧是我雇的啊?沒有那么嚴重。”
姚遠干脆就不搭理她,直接對小慧說:“小慧啊,人家公家有規定的,抗抗不能雇人,要不然她飯碗就砸了。你還是回去,讓張叔給你再找個事兒干。張叔是干部,一定有辦法的。”
小慧就可憐巴巴地望著姚遠說:“姚大哥,你別攆我走,我求求你了!張建軍廠里沒事,整天在家里呆著,天天打我啊,你看我這胳膊上。”說著,就把自己的外衣袖子擼起來,讓姚遠看。
那白白的胳膊上,當真是青一塊紫一塊,好多地方還有血印子。
小慧接著說:“我這身上還有呢,剛才給抗抗姐看過了,真的不騙你。”
姚遠就嘆一口氣。怪不得抗抗會亂發慈悲,這女孩也著實有點可憐。
可是再可憐,也不能收留小慧,否則后患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