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人都豎著耳朵,專門跑到街上,就為聽大喇叭里播送的相聲。因為這個相聲,是礦機廣播站用自己的唱片播放的,收音機里卻依舊聽不到。
姚遠不喜歡這個時代的,這種帶著濃濃政治色彩的相聲,他覺得太假,太做作了。
他覺得,姜姨家里吃飯的飯桌上,那才是真正的中國人的文化,比現代的相聲都好聽。
他深愛著這個飯桌,也愛著飯桌上的每一個人。而且,現在,他也成為了這飯桌上的一個真正成員,早就把自己從聽眾變作演員了。
吃過了飯,掃地刷碗收拾。抗抗還是和以前一樣,和美美一塊兒干,姜姨則抱著搖搖進里屋,上炕和搖搖玩。
姚遠也跟著進屋,逗搖搖說話的同時,和姜姨說些閑話。
姜姨規矩多。在她看來,男人在家里幫著女人干家務,是沒出息的表現。只有家里需要出力氣的活,比如和煤泥攤煤餅,拉車、蓋小棚一類的泥瓦匠人的工作,才是男人該干的。
所以,姚遠與其在外屋看著抗抗和美美干活,不如干脆進里屋陪著姜姨和搖搖。
又說會兒話,抗抗和美美收拾完了,都進屋里來,姜姨就會說:“沒事兒你們回自己屋吧。”
姚遠這才抱著搖搖和抗抗一起回自己那邊,享受自己的小夫妻生活,睡覺的時候,姚遠再把搖搖送回這邊來。
這種規矩,在現代估計已經沒有了,現代人估計也受不了這個。
姚遠有時候也受不了,可他在這個時代,心里愛著姜姨這些人們,受不了也只好忍著,只能入鄉隨俗。
姚遠和抗抗帶著搖搖走了,美美和她媽坐在炕上。美美看她的專業書,姜姨就捺鞋墊。
這種鞋墊,不是市場上賣的那種,而是用廠里拿出來的棉紗,一點點把各種顏色的線拆出來,搓成顏色不同的粗線。在鞋墊的基礎布料上,事先畫出圖樣,有瓜蔓植物,也有牡丹、杜鵑,或者黃鸝、孔雀一類的花鳥圖案。
捺的時候,根據不同的圖案,用不同顏色的棉紗線。
先用錐子在鞋墊上扎一個孔,再用大號縫衣針引著粗棉紗線過去。就這樣一錐子一針地,把整個鞋墊用這些顏色不同的棉紗線填滿,極費功夫。
一雙鞋墊往往要捺上半月,手快的也得一個星期。
捺完之后,再用鋒利的薄片刀子,將鞋墊從中間割開來,才能成為一雙。
而割開的鞋墊正面,擰成股的粗棉紗線散開來,就變成毛茸茸的,帶著各種色彩的花鳥圖案,栩栩如生。且鞋墊放到鞋里,穿起來感覺十分柔軟舒適。
估計現在三十歲以下的人們,是很少有機會見到這種工藝品一般的鞋墊了。
這天晚上,姚遠帶著抗抗走了以后,姜姨和美美,兩個人各自坐在炕沿一邊,各自做著自己的事的時候,姜美美卻突然,放下手里的書,抱怨姚遠說:“姐夫也真是的,明明知道我姐要上大學,怎么能這么不小心,讓她又懷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