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人,他就有喜好之分。對你喜歡,他就會說你的好話,反之則會罵你。司馬遷的〈史記〉,你看過好多遍了,這還算比較忠實于歷史的寫法,然仍舊充滿了杜撰與憑空猜測,也充滿了太史公的個人喜怒。你說,這〈史記〉的記載,就能夠算歷史嗎,有多少東西經得住推敲?故事而已。”
姚遠沒弄明白他到底想說什么,就坐在那里不言語,慢慢聽他講。
就聽劉二趕繼續說:“所以說,所謂忠奸,只是當時捉刀之筆吏,憑一時之喜好而已。忠奸難辨,才是常理。
就比如這楊繼業與潘仁美,果如現代評書演義所講嗎?我看未必。你聽這〈岳飛傳〉,岳飛就是一完人。別說真正的歷史,就是你搜刮來的那些野史小記,你如果都讀了,也知道此岳飛非彼岳飛。”
姚遠就快讓他弄糊涂了,擺擺手說:“我說,咱說話不繞圈子好不好?就顯你學問高,本事大是不是?你真想顯擺,把你這些看法都寫出來,我給你拿到出版社,你出本書好不好?”
劉二趕就生氣說:“你小子怎么這么不受教呢?我說你是為你好,是教你學問你知不知道?我還出本書,我出書干啥?讓外面那些不相干的人都跑來找我,讓我不得安生嗎?”
看劉二趕生氣,姚遠只好服軟:“好好,你繼續說,我洗耳恭聽。”接著就嘟囔,“我也沒聽出你話里有啥玄機,凈是老生常談。”
劉二趕說:“我這不還沒說完嗎?我說完了你不就明白了嗎?三十多歲的人了,怎么一點耐心都沒有?就你這樣,還想著成氣候呢?真實!”
姚遠就又擺手:“好,我不對,我不說話了,聽你說成不?您老人家繼續!”
劉二趕就看看他:“我說哪兒了,全讓你給我攪和亂了!”
姚遠就提醒他:“忠奸難辨,你說到忠奸難辨了。”
劉二趕就想想,半天才說:“忠奸難辨,所以,我們可以拋開忠奸二字,只看故事發展。有岳飛就有秦檜,有楊繼業就有潘仁美。所謂萬物相生相克,有生有死是也,此亦道家真言。”
姚遠用了最大的毅力,才沒有去打斷劉二趕的話。這老頭,其他都好,就是這一點不好,說起話來啰里啰嗦,還不許他插嘴,能活活憋死他。
就聽劉二趕繼續說:“這世界,光有楊繼業、岳飛,不見得是好事。有忠有奸,方為世界。一方獨大,勢必欺主。兩方均衡,主得力也。
歷來英明之主,非事必親恭,乃善于平衡,善于利用,以此治彼,以彼限此,方游刃有余,此帝王術也。”
聽到這里,姚遠就愣了。他這才聽出來,老頭的話里,處處透著哲理。
好一會兒,聽不見劉二趕再說話,姚遠忍不住好奇問:“說啊,你咋不說了?”
劉二趕喝一口酒,齜牙一笑說:“說完了。”
嘿,這老頭!他是什么時候看透自己心思的?
這天晚上,姚遠直到晚上十點多鐘,才從劉二趕的門衛室出來。不出來不行了,劉二趕到點要睡覺,往家里轟他了。
劉二趕不懂現代管理,甚至現代人的一些人情世故他都不懂,和公司里所有的大小頭頭都處的關系不好。要不是姚遠,估計他一天都在這里呆不住。
姚遠拿著他跟親爹差不多,老板娘過來親自給收拾屋子,還給洗衣裳。這就是個太上皇,誰敢把劉二趕怎么樣啊?